说起她和霍盛凌的渊源,要追溯到前世的很久以前。
那时虞月凝已经是魔尊殷无渊的左膀右臂,在魔殿平步青云,名声逐渐显露,魔族魔修们都隐隐听说那位闻风丧胆的魔尊大人有了个十分看重的弟子。
也就是这个时间点,殷无渊让她离开魔界去执行一项任务。
殷无渊拥有着真魔血脉,是天命魔皇,力量从出生起便比普通魔人强大无数倍,但同时这魔血也是极阴极寒,需要时时刻刻压制,让他根本无法离开魔界。
仙魔对立,力量更是如此。和魔族一样,仙族的血脉越纯正,蕴含的天赤之力便越发强大,若是用仙族的血来炼制丹药,可以有效缓解殷无渊的痛楚。
此时,有一个人引起了他的注意。
根据魔族的探子报告,某地富商的儿子重病,为他家放牧的年轻人割血救人,竟然奇迹般地让病人病情好转治愈。
当地人觉得这是老天怜悯富商是好人,才治好了他儿子的病。
后来富商想认这个年轻人为义子,年轻人婉拒之后当夜离开了,再无踪迹。于是百姓们更觉得这人就是菩萨显灵。
只不过据说,这位菩萨是金色瞳孔。而异瞳往往是妖族特质。
殷无渊当时一听,便来了兴趣。
如果此事不假,血能治病乃仙族其中最纯正一脉的独有能力。
当今天帝,便是这一脉的传人。
早年其实传闻天界天帝与妖族之女有染,只不过因为魔、妖、仙三族从出生便自带血脉的力量,所以不同种族生下的孩子天生要被相互对立的力量撕扯,极易夭折,所以众人即使知道这皇家秘闻,也鲜少会去想他们有没有孩子。
要知道,唯有人类能与三族通婚,但婴孩的血脉被人血稀释,即使健康长大也很难有作为,混血身份又不会被认同,最后只能被排斥成为边缘人。
在这样的背景下,如果这个年轻人是仙与妖的孩子,那便是个奇迹——更何况天帝血脉也是仙族天赤之力最纯正的一脉,不是寻常妖族之身能承受得了的。
殷无渊大胆地猜测这年轻人是天帝都不知道的私生子,并且将所有事情都全盘与虞月凝托出。
虞月凝与他签署魂契,这个世上殷无渊自然也最信任她。
殷无渊要求她去与这个年轻人接触,确认他的身份,若真是天帝之子,抓回来复命,从此魔尊便会有一个源源不断的丹药原材料,而且无人知晓。
虞月凝领命重返人界。
上一次离开人界的时候,她不过只是一个想活下去的脆弱少女,或许还对未来有一丝虚无的憧憬。
而如今返回人间,她的心已经冷了。
她的目标便是霍盛凌,一个因为异瞳处处碰壁,却还是在危急关头割伤自己救人的傻子。
让他爱上自己很容易,没吃过糖的孩子总是很好满足。几次敞开心扉的挑灯夜谈,平常日子里的温情片段,对上目光时不经意的巧笑倩兮。
从没被人温柔相待过的霍盛凌很快便沦陷了。
给他一点温暖,他自己就会主动凑过来,小心翼翼地呵护着,生怕那最后一点烛火的温度也消失不见。
虞月凝想起最开始霍盛凌,剩下的只有这些记忆。
一个自己不论受了多大伤害,仍然遮掩伤口,笑着对人的白痴。在虞月凝的经验里,这样的白痴活不过第二天。
于是有一天,她亲手‘终结’了他。
那时她已经是三境魔修,对付一个没修炼过的混血绰绰有余。
魔族有炼血做丹的传统,在魔丹师的眼里,顶级的心头血必然在大喜大悲之时取下,才效用最佳。
确认了他是仙族后裔,殷无渊要她先取他的心头血,再带人复命。
于是,在大婚的那一天,虞月凝刺穿了他的心脏。
仙族混血不会死,所以她并没有留情。
霍盛凌葱白如玉的手指死死地抓着她的剑刃,血顺着剑滚下,与他胸腔的血液融为一体。
虞月凝垂眸,却是在想,这心头血恐怕不会效用太强了。
霍盛凌濒死爆发仙族之力,一掌击碎虞月凝的肋骨,踉跄地逃离了简陋却张灯结彩的婚房。
虞月凝一身染血的婚服,如同女鬼般回到魔殿,魔人纷纷避让,生怕触到霉头。
任务失败,那是殷无渊第一次惩罚她。
仅仅是一个瞬间,人间短暂的泡影瞬间从她的脑海里消失不见,剩下的只有疼痛与战栗,还有永无边际的黑暗。
她痛哭流涕地抓着殷无渊的衣摆,疼得浑身发抖。
殷无渊坐在高位,垂眸静静地注视着她的痛苦,过了半响,他才伸手揽起她的后背,轻柔地治好了她那被霍盛凌拍碎的肋骨。
他抚摸着虞月凝的头发,好像刚刚的暴/.行并不是他做的。
从此之后,虞月凝和霍盛凌的孽缘就此结下,剩下的百年里都在相杀。
直到最后,她卸了他的妖骨,取了他的血,终于将百折不屈的霍盛凌逼到死路。
她以为他死了,直到入魔的霍盛凌归来,亲手杀了她。
对于这件事情,虞月凝其实并没有什么感觉。
从她踏入魔界杀了第一个对手的时候,便早就做好了第二天身首异处的准备。
只是……
她眼神复杂地注视着围墙另一边的马厩。
和他相杀了那么多年,虞月凝自觉对霍盛凌是了解的。
她知道霍盛凌起初因为混血而过得艰难,尤其是最开始他不会隐藏瞳孔的时候,但没想到是这么严重的伤害。
——一个因为妖族身份而被人类如此虐待的人,竟然未来还能做出不求回报救人的举动?
原来最开始他比她想象得还要更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