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说什么只好女色不好男色,裴郁离不信。
一个对男色毫无兴趣的人,不会无缘无故袒护一个男人。
寇翊对他不会有感情,但一定有肉/欲。
又想到方才明明是个引诱的好机会,他却因为身体本能自己先退缩了。
真是没用极了!
若是能勾人直接上了床,便叫对方痛快死在床上,又何必再多费旁的心思?
这些思路不是直通着一处去的,绕来绕去又回到了方才的问题:寇翊这样的人,为何如此沉得住气?
这分明很矛盾。
裴郁离的脑子里不受控地浮现出四日前的场景。
波涛惊岸,黑云罩日。
明明出行时还是个艳阳天,只是片刻分开的功夫,他只是...他只是回去取了个祈福帖...
那帖子在香火上转了三圈,拿到手中的时候还染着独特的香气。
他拿着那祈福帖下山,不停地往海岸边跑,不停地跑、不停地跑——
这奔跑的动态在裴郁离的眼前无限拉长,他似乎被拉回了那天。
猛烈的风打在他的手上,那祈福帖不知怎得脱手而出,摇摇晃晃地卷进了浪里。
“不要!”
裴郁离大叫着狂奔追去,他害怕极了,那帖子仿佛承着他的一切,他不能失去!
他一脚踏进水里,激荡的浪花嘭地撞到他的腿上,可那浪花竟携着滚烫的温度!
他猛地栽倒,再抬起头,面前遽然蔓延出一片火海。
黑云消散,烈日夺命而出,橙红的热席卷了他整个身体。
他手脚并用地拼命后退,恍惚间见那火海中现出一道清瘦的身影。
“小...小姐...”他喃喃自语。
“郁离,”一个少女趟过那片炙热,灰白的脸越来越近,瞳孔没有焦距,却定定地打在裴郁离的身上,“是你放的火。”
烈火烧焦了皮肉,刺啦的声音就在裴郁离的耳旁。
“不是,”他在那一瞬间痛到极致,摇着头扑倒在地,“不是我!不是我!”
“你骗人。”李小姐还是盯着他,重复了一句,“你骗人。”
这句话轻飘飘的,却像巨石一样,砸在了裴郁离的心上。
他捂住胸口,火光之中呛咳了半天,耳边突然风平浪静,眼前又是灰败的一片。
乌云仍旧笼着日,方才的火海消失了。
祈福帖红色的一角在海浪中冒头,只冒了一下就不见了。
“不、不...”裴郁离一口气堵在了嗓子眼,磕绊着往后一退,又碰到了什么东西。
他大惊失色,猛地回头,就见李小姐一丝/不挂地被扔在沙上。
“郁离,你为什么扔下我?”
李清未双眼紧闭,没有张口,可裴郁离分明听到了她的质问。
“我...我没有!”
“我的玉呢?”
她又问道。
“我...我拿回来了...”裴郁离抖得上下齿都在打颤,几乎说不出话来。
“可玉碎了,”那声音停顿了片刻,“你是从哪里拿回来的?”
“从...从...”
从寇翊的身上!
“啊——”裴郁离猛地抽搐一下,闷哼出声。
火光、烈日、乌云、海浪一齐拉着线打着旋地从他脑袋里抽离,啪嗒一声,他听见自己额头上冷汗落下的声音。
腹部突然传来阵温暖,他骤地回过神,才发现被子里刚被塞进了个热乎乎的汤婆子。
寇翊拿着条同样热乎乎的湿布巾,帮他擦拭着额角的冷汗。
他一抬眸,正对上寇翊不苟言笑的脸。
那张脸上飘着虚影,与李小姐那张毫无生气的脸无限重合。
裴郁离的眼睛一下睁大,又在短短的几瞬内埋下所有情绪,扯出个薄薄的笑来,道:“似乎不那么疼了。”
寇翊的神情肉眼可见地松动了几分,收回手道:“我让厨房煮了粥,先用饭再服药。”
裴郁离乖顺点头:“多谢寇爷。”
“白日先在这里休息,窦学医会为你安排单独的房间。”
“帮众们也都有单独的房间吗?”裴郁离往被子里缩了缩。
汤婆子实在是太管用,被子里很舒服。
“没有,”寇翊看他一眼,“但你好歹是我带回来的,便住在我的船上吧。”
裴郁离思忖了片刻,轻声问:“我不能...住在你这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