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斐第一次化形,自然是兴奋不已,屋外的雪早就停了,他兴致勃勃地跑到院落去看冬日梅花,去看璨璨暖阳,去用一个全新的身份拥抱熟悉的一切。
“庆缘!赫连盛!”看见不远处有两个身影正在交谈,丹斐裹紧身上的衣服,欢欢喜喜地跑过去。
少年穿着雪白的狐裘,衣领滚了一圈绒毛边儿,衬得一张脸白皙如玉,旁人只以为这又是哪个富贵人家的嫡出公子。
赫连盛正在和庆缘商讨着如何从西面凉州借兵阻挡西界蛇帝的围攻,冷不丁听见有人在叫他的名字,一抬头,就见一戴着面具少年从昭义王的院子里急匆匆朝他们跑来。
他狐疑地看了一眼面具少年,又看了一眼庆缘,恍然大悟。
难怪这么多年过去,昭义王连个妾室都没有,事实竟然是这样?
庆缘看见赫连盛脸上的表情时,便已经猜到对方在胡思乱想了,连忙一把拉住他,替他们王爷辩解:“不是的,你别胡说啊!我不认识他!王爷也不认识他!”
“你是谁!”庆缘气急,摸出长剑横在丹斐脖子上,“你为什么从王爷的院子里出来!还不敢以真面目示人!”
丹斐愣了愣,这才想起自己还戴着面具,可小王爷说了,除了他,旁人不能看见他的脸,便笑嘻嘻道:“我是丹斐呀,我化形了!”他冲一旁的赫连盛拱手道谢:“谢谢你给我带的酒啊!”
“丹斐?”庆缘狐疑地把剑收回剑鞘,围着他走了一圈,“你是那只小麻雀?这大变样了嘛!咋还戴个面具?”
赫连盛则笑着拍手,露出一口整齐的白牙:“好!好!没想到是个这般好看的小公子。”
丹斐也不好意思了,他戴着面具,赫连盛是怎么觉得他是好看的小公子呢?从他化形到现在,连他自己都没见过如今的模样,小胖鸟是个爱美的,心想等会儿没人的时候一定要回去拿铜镜看看,到底是如何的俊俏。
“丹斐,你怎么穿的红衣服啊?”庆缘挠挠头,左右张望一番,见傅清寻还没回来,悄声道:“昭义王府里不能穿红衣的。”
丹斐有些不解,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服,雪白的狐裘里面确实一身红袍,可这是傅清寻给他带的衣服,他就胡乱穿上了,难道还有这种讲究?
“这是为何?”不仅丹斐困惑,一旁的赫连盛也很是好奇,“师父不喜欢红色?”
庆缘其实也不太明白,他摆摆手,简单说道:“这我也不知,只是当初薛夫人过年穿了红衣都被傅清寻责骂了一番,说那时离老王爷过世才短短半年,还得守孝,不过自那之后,王爷便说昭义王府不准有人穿红衣了。”
丹斐心里顿时咯噔一下,有些着急,坏了!
没准儿这包裹里的衣服是其他小丫鬟准备的,难怪今日王爷给自己穿衣服的时候有些心不在焉,原来是自己这衣服碍着小王爷的眼了,这可怎么办啊。
……
傅清寻一推开包间的门,便见屋中坐了两个人。
除开留着山羊胡的白大人,便是一位穿着银灰锦袍的男子,周身的衣摆整洁连一丝皱褶都看不见,鬓发束在羽冠之中,整个人温文尔雅。
妖族的年纪即便过了一百岁都还只是少年的模样,蛟帝和烛婴虽同为师门兄弟,重岐却比烛婴要多几百年的修为,看上去自然也就是成熟一些的中年男子。
“我还没去北界恭贺蛟帝出关,蛟帝却先来人界了。”傅清寻找了个座位挥袍而坐,自顾自地斟酒。
重岐做了个手势,白大人便恭敬退到屋外,替他们把守。
“本来说还要过一段日子才能出关,没想到日子却提前了。”重岐说起话来都是带着笑意,当真如温润君子。
“我这些年一直在找烛婴,没找到下落。”傅清寻本想喝酒,可举起酒盏的手又放下了,他的眼神暗了暗,说出的话有些苦涩:“丘鹤也不知道他的行踪。”
重岐没有接话,兀自饮酒,片刻才问道:“我听说,你捡了一只血雀。”
傅清寻微怔,才想起应该是白大人告诉了重岐,点了点头没有隐瞒,“当初它身上挂着烛婴的令牌,我便把它养在府中。”
“你倒是痴情。”重岐听闻此话,终于松了一口气,笑了笑,然而接下来说出的话却毫不留情面:“当初你若是早来一步,不就没有后面这些事儿了么。”
蛟帝的性子,傅清寻是早已领教过的,表面看上去平易近人,说出的话却像刀子似的直往你的心口捅。
他对蛟帝留有情面,也仅仅只是因为对方是烛婴的师兄,看在烛婴的面子上,给他好脸色罢了。
“说的也是,当初蛟帝你若是不犯事儿,也不至于从龙帝贬为蛟帝。”傅清寻冷冷开口。
这是重岐的软肋,也是他的大忌,只要一提这件事,他决计不会平静下来,果不其然,听完傅清寻一番话后,重岐双眼一瞪,猛地拍桌就准备和傅清寻打一架。
“我今日不是来同你斗嘴的,我也没心思同你斗嘴。”傅清寻淡漠开口,看向别处,一向冷静自持的他显露出一种倦意,“这世上唯一知道烛婴下落的,只有你了。”
“你只用告诉我,烛婴是死是活,旁的我都不想听。”
重岐皱了皱眉,缓缓坐下,显然很是矛盾纠结,他想了想才低声问:“如果他死了呢?”
“活着更好,死了也行。”傅清寻说这番话的时候神色平静,重岐皱眉正想呵斥他,又听他继续轻声道:“既然此生不能相逢,我只想快点去来世见他。”
……
丹斐披着狐裘蹲在地上给一群小麻雀上课:“你们别急哦,再喝四十年的露水就可以成灵了,运气好的话,再过一年就能化形了,像我这样。”
面前的小麻雀像一排排士兵端正站着,个个若有所思地点头,叽叽喳喳闹成一团。身后突然传来很轻的脚步声,“呼啦啦——”一群小麻雀耳朵却灵敏着,一听有人来了,也顾不了继续听课,早已扑腾着翅膀逃命了。
丹斐见此情景慌张回头,刚好撞进一双温柔的眼眸。
“你回来啦。”丹斐话还没说完,傅清寻长臂一捞直接将他搂入怀中。
对方的拥抱很紧,抱得丹斐有些喘不过气来,然而也很温暖,像是冬日里灿烂的暖阳。
“你怎么啦?”傅清寻的碎发凑到丹斐鼻尖,挠的他痒痒的,他嘿嘿一笑,单纯地回抱住傅清寻,像从前一样蹭了蹭他的脖子,讲着今天的有趣事,末了说道:“没想到化形这么麻烦,我感觉我的手和脚都不是自己的了。”
傅清寻将头埋在丹斐的脖颈间,贪婪地深吸几口气,再次抬起头时眼眶却已经红了,只想将对方的音容相貌永远镌刻进自己脑海之中:“我……我没事。”
“是吗?”丹斐狐疑地打量着他,“可是你的眼睛好红啊,你眼睛不舒服吗?”
“是啊,今日见到一位老朋友,没想到他却早已经把我忘了。”他自嘲一笑。
“那可真是太可怜了。”丹斐叹了口气,有些怜惜地回抱了抱他,继而又像想起什么似的,结结巴巴道:“对、对了,我不知道府里不能穿红衣服,明日我便换成旁的颜色吧。”
“不必,”傅清寻低头牵起他的手,拢进自己的衣袖里替他取暖,朝他微微一笑。
“你就穿红衣,我很喜欢。”
“可是庆缘说之前王府里是有这个规定的……”丹斐心虚地小声道,他不想坏了规矩,曾经师门里戒律森严,坏了规矩是会被责罚的。
谁知对方毫不在意,牵着他的手往院中走去。
“那是因为曾经的王府里没有你。”
作者有话要说:11.24(周日)还有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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