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知道会因另一个人而产生战栗是一种什么情绪吗?会牵挂、会想念,在因别人而心安,会想要让别人进入自己的领域……是为什么?”
傅友云沉默一会儿,摇摇头。“你知道的,我不知道。”
尹从道:“我说不清这种感受,不知它的缘由,但不想失去。所以——”他抬眼看向傅友云,“我后悔了。我想要能够继续体会这些,而不是只是什么波动都没有的生命。”
傅友云没有多说什么,只是问:“就算不要长生?”
“不要。”
“那好吧。”傅友云转过身去,背对着尹从。“我会告诉他一声,然后去找你。”
尹从点了点头,“那我走了。”
外面街道没什么人,尹从才踏出去一只脚,傅友云的声音突然再次响起:
“虽然我不懂,也不会体会,但根据定式推理,你应该是陷入人类一种叫做‘喜欢’……或者说是‘爱情’的东西里了。”
尹从差点一个踉跄。
*
易佰已经交代好了独自生活需要注意的东西,临走还觉得少了些什么,愁眉苦脸地望着一堆行李。
易良正把易佰的外套叠好放进行李里面,拎起来颠了颠,又从里面拿出一个水杯。
“你自己出去旅游要注意一点,行李差不多了,你不用担心我。”
易佰忧心忡忡:“闹钟我一共买了三个,电池都是才换的,我出去期间没人叫你起床,你就多定几个闹钟,多重保险……早饭一定要好好吃,煤气不安全,你用电磁炉;菜谱我都写好贴在墙上了,你每天早上按着来,注意营养搭配;万一起晚了来不及做饭,去路口那边买粥和鸡蛋,不要买那些垃圾食品……”
易良在对方的絮絮叨叨中把背包背在他的身上,然后轻轻抱了他一下。
易佰瞬间闭上了嘴。
半晌,顶着易良的目光他叹了口气,“我知道你聪明,即使我不明说,你估计早就知道了……”
易良:“路上注意安全。”
易佰:“那你在学校里学习,我只能干着急,你不想让我就只能围着你打转,所以我才出去旅游、到处看一看的。所以你得自己照顾好自己——虽然我知道你从小就会自己照顾自己,但我就是不放心……”
易良:“一路顺风。”
易佰道:“……好吧,我不多说了。一定照顾好自己,每天给我……不,周末有空再给我打电话吧,学习太累了。……那我就走了。”
易良没有远送,站在门口朝他挥挥手。易佰朝他笑了笑,背着包转身走了。
他碌碌这么多年,被所有人看不起。过得很不好,走窜在暗处的街巷,伤过人坐过牢。
但他还不如一个孩子看得明白。
他们是两个人。从来没有一个人以改变另一个自己的人生为全部任务的人生。
他的不堪过去已然过去,并且终成为既定事实,组成他这一个鲜活的人。是已经发生的,是属于他的一部分。
而易良就只是易良而已,并不是他的过去。
尽管他后悔,想要改变年轻时候的选择,但是那也并不是自己。
不过……易佰脚步轻快,一边在心里想。有一点良良说错了。
他执着于陪在易良左右,执着于将他变得更好、让他脱离自己曾经走过的错路,并非是心怀懊悔,希望从易良身上看到自己改变了的过去,
而是因为……他就只是单纯地想要,看着易良,生活得很好,这样而已。
就像易良说的,他不需要自己为他做什么,只是自己能够来到他身边,他整个人生就已经变得不一样了。那么他也是,他来到易良身边,已经对自己来说,是一种莫大救赎。
所以不需要改变自己的从前。
他只是想让另一个陪伴自己的易良,能选择想要过的生活。
*
宋侯梦的生活一如既往,行走在公司和家庭两点一线的路途上。只是有一天当他行走在人群喧嚷的街道上的时候,他突然听见一声熟悉的弹唱。
“那是在远方的我,
那时候不必说如果。
如果你还记得我,
就当我已经来过。”
他突然转身四顾。
周边是行色匆匆的行人,有的面容疲惫,有的神情难掩欢愉。
宋侯梦低头看看自己抱着的公文包,还有身上穿着的有了褶皱又熨平过好多次的西装。他依然朝着那个目的地走去。
他突然想起自己十三岁的时候。
“我想把所有地方都走遍,就凭着自己的双脚。我能看到一切我想要看到的景色,听到自然赋予我的音乐。我觉得等我做到这一切,是将一整个大圆都踏平了,我再次站在起点上,这时候我已经七老八十,一生回忆起来,都是好远好远之前,像是前生做了一个梦。所以我要给我自己取一个艺名——就叫故梦。”
奶奶说:“为什么你七老八十之后,还在起点上呢?”
他说:“因为地球是一个大球啊,走下来是圆的。”
众生都各自有他们的生活,或喜或悲,或怨或忿。究竟是这世上太多不如人意,你我都由一种无法违逆的命运操控着。
人群熙熙攘攘,各自在他们自己的轨道上。仿佛是一股莫名的力量,牵引着他们朝着前方。不见来路,也不见归途。
不过……
“如果你还记得我,
就当我来过。”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又晚了
怎么感觉我在单机
明天整理下一卷大纲,照例不更。下一卷是“于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