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不说,和后世那种成熟到已经能够和皇帝对抗的儒家士大夫阶层相比,现在的这些儒家学者们毕竟还没有进化到那种程度,这种玩手段的方式和手法远远不如自己的后辈们啊。
当然了,这也是可以理解的,毕竟现在没有那种罢黜百家独尊儒术的环境给儒家去磨砺和培养自己。
事实上在董仲舒之后,士大夫们又奋斗了几百上千年、也和君王们斗争了这么多年才最终进化到了宋明时代足以和皇权分庭抗礼的地步,这里面的道道又怎么是这些大部分人甚至连官都没有当过的战国儒家学者们所能够体悟出来的?
等到荀况坐了下来之后,赵丹就对着荀况笑道:“不知荀卿今日来见寡人,究竟有何事情?”
荀况轻轻的叹了一口气,对着赵丹说道:“老臣今日前来,其实是希望大王能够饶恕那九十七名华夏学宫的学子。”
不得不说,虞信和毛遂的办事风格还是相当干脆的,这两个人在确定了名单之后,二话不说直接就将名单上面的所有人统统都抓了起来,关进了监察卫的大牢之中。
虽然说鉴于这些学子们的身份,他们在大牢之中其实也受不了多少委屈,但是这件事情还是震动了整个华夏学宫乃至邯郸城。
人们对于这件事情议论纷纷,甚至有许多人断言这些学子们下一次走出大牢的时候,就是他们前往菜市场门口之时。
如此种种,让整个华夏学宫陷入了一种人心惶惶的氛围之中,尤其是占据着被逮捕学子超过三分之二数量的儒家更是惊恐不已。
作为华夏学宫大祭酒和儒家领袖,荀况理所当然的被推出来,成为了这个问题的解决者。
赵丹看着面前的荀况,忍不住轻轻的叹了一口气,道:“荀卿,汝想来应该也很清楚这些学子们的罪名吧?”
处于安抚人心的考虑,赵丹一开始就告知了虞信和毛遂,让他们将这些家伙的罪名以及犯罪事实一同张榜公布。
荀况点了点头,道:“大王命人张贴的榜单,老臣其实也已经是看过了。只不过老臣觉得,这些学子们毕竟是一时年轻热血,情有可原,还请大王看在他们尚且无知的份上……”
赵丹听到这里,心中的火气终于有些按捺不住了,终于忍不住打断了荀况的话,道:“怎么,荀卿难道真的以为仅仅一个年少无知就能够将他们所做的事情摘得干干净净吗?”
“寡人想问问荀卿,这些家伙们聚集在一起,妄图利用舆论来左右寡人的决定,对于这一点荀卿怎么看?”
荀况脸色一滞,道:“这个……”
赵丹嘿的一声,冷笑道:“若是寡人答应了他们这一次,荀卿觉得会不会有下一次呢?如果有了下一次,那么还会不会有下下一次呢?如果每一次几千学子聚集在一起就能够让偌大的赵国因为这些学子们的意志而行事,寡人倒是想问问荀卿,这国家做主的到底是寡人,还是这些华夏学宫的学子们?”
这句话就是不折不扣的诛心之言了。
即便是贵为儒家大能,荀况也被赵丹的这番疾言厉色的质问问得无话可说。
能怎么说,难道要荀况说这一次华夏学宫的闹事就是儒家所发动的,想要尝试和君王争夺权力的一次小小测试?
如果真的这么说的话,那么儒家也别在赵国混了,麻溜的师生们一起打包走人吧。
不对,说不定走人都走不了,直接要被逮进大佬去了。
赵丹看着无话可说的荀况,一丝疑惑悄然涌上心头。
原本以为这件事情的幕后主使者就是荀况,但是现在看上去——好像不太像啊。
如果真的是荀况和其他儒家学者们想出来的这个主意,那么不管怎么说,至少一个自我辩解总是能够说得出来的吧?
可看看现在荀况这张口结舌无言以对的样子……
难道说,幕后主使者另有其人?
赵丹的大脑开始疯狂的开动了起来。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这件事情——就很有意思了!
竟然有人想要觊觎寡人的权力吗?
一想到这里,赵丹整个人的心突然就稳定了下来,所有的纠结和犹豫统统都不存在了。
下一刻,赵丹沉声开口说道:“荀卿,这些学子们的罪名寡人已经决定了,就依照律法交由司寇所属,该怎么判就怎么判,寡人是不会干涉的!寡人也希望华夏学宫能够吸取教训,能够好好的做学问,至于和学问无关的事情,学宫今后还是最好不要参与了。”
荀况听到赵丹的这番话之后身体就是一震,要知道进攻就是希望赵丹能够法外开恩,如今赵丹表明了要依法办事,这岂不是说明那些学子们全完了?
要知道依据赵国的律法,这些学子们为首的十几个主犯直接就是斩首,剩下来的几十个从犯也少不了一个发配到北边去修长城的后果,可以说是非常严厉的了。
顿了一顿之后,赵丹语重心长的对着面前的荀况说道:“荀卿,寡人对汝是非常敬重的,无论是先前还是现在都是如此,所以寡人今天就在这里掏心窝子的和荀卿说一句吧。荀卿是想要在百年之后成为一位名垂青史的思想家,还是成为一位失败的政客呢?”
赵丹在说完了这句话之后,十分认真的看着面前已经好像要成为一尊泥塑雕像的荀况,诚恳的说道:“寡人言尽于此,还请荀卿自行思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