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画卷只是因为保管不善出现一些微小的瑕疵,魏泓或许还可找人想办法尽量修复。
但画上被人直接添上了几笔, 那可真是一点办法都没有了。
他在姚幼清走后看了那幅画许久, 想试着把那只扎眼的兔子修饰一番, 尽量让它看上去不那么显眼。
但是想了无数种方法都不行,实在是这兔子的笔法跟整幅画都格格不入完全不同, 他几次提笔最终都放下,长吁短叹晚饭都没吃下去, 觉得姚幼清还不如不把这幅画给他。
眼见着好好的一幅名家之作被无知顽童的随手涂鸦给毁了, 他心痛不比姚钰芝少。
但一想到姚钰芝当时气得脸色铁青却又无可奈何, 三天没吃下饭的样子,他又忽然觉得心里挺舒坦的, 这只兔子看着也没那么碍眼了。
魏泓笑了笑,让人将这幅画挂到了他书房的墙上,偶尔吃饭办公之余抬头看一眼,习惯了倒觉得也挺好。
冯大家当初画这幅画的时候本就是想表达辞官后的闲适与乡间的意趣,姚幼清画的兔子虽然笔法稚拙, 但本意上却不违背, 还带着孩童特有的天真。
不把它当做一幅珍贵的藏品,只当做一幅普通画卷来看的话, 这只兔子添在上面倒也有几分妙趣横生。
他想若是冯大家自己画完看到被孩子添上了几笔, 他应该也是不会生气的, 而是朗声一笑, 谈笑自若。
当然, 想归想, 以后他若真有了自己的孩子,还是会把自己的收藏妥善收好的,不然下一个气的三天吃不下饭的人就是他了。
想到孩子,魏泓又有些出神。
高宗的孩子很多,相互间尔虞我诈地倾轧也不少,即便年幼时受宠如他,也是曾经被人明里暗里欺负过的。
世家大族中孩子多了都难免发生这种事,更遑论皇室了。
或许是因为这个缘由,他对孩子一直看得很淡,想着有一两个就行了,多了回头生出罅隙,反而麻烦。
但现在……他一个都没有。
魏泓今年已经二十三岁了,许多人在他这个年纪孩子已经满地跑了。
之前没有孩子是因为他一直没有成亲,也从来没想过要庶出的孩子,免得将来嫡庶之间像他和他那位皇兄一样你死我活。
现在他成了亲,但是……
魏泓扶额,又抬头看了一眼墙上的那幅画,想起上次他与姚幼清之间关于孩子的那场对话。
他纵然当时态度不好,说的话有些不中听,但她也确实是没想过要跟他有一个孩子,甚至主动提出愿意将他与别的女人的孩子记在名下。
真是……大方啊。
当初他最早想象的自己的王妃该是什么样来着?
贤良淑德,大方得体,不要整日因为些许小事在他耳边碎碎叨叨斤斤计较。
如今仔细想来,她倒真是做到了。
何止是大方,简直是太大方,大方到了无欲无求的地步,甚至都不主动跟他说几句话的,前些日子来送画还是头一次主动踏足前院,送完之后就再也没来过了。
魏泓皱眉,正因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心烦,崔颢走了进来。
他刚刚还在看着那幅画,听到动静立刻收回视线,拿起了手中公文,耳朵不自觉地竖起。
崔颢走近后却并没有直接说有什么事,而是先递了一张拜帖过来,这才道:“王爷,季二小姐来访。”
说完这句话之后,他明显感觉到王爷紧绷的肩膀松了下去,眉眼间的失望一闪而过,紧接着升起几分不耐。
“她怎么还没走?”
魏泓沉声问道。
算起来季云婉到上川也差不多三个月了,一个没成亲的姑娘家离家这么久,季淮安在外人面前怎么解释?
崔颢垂眸:“属下不知,或许……是因为一直没有见到王爷吧?”
因为没有见到所以不肯死心,因为不肯死心所以不愿离去。
魏泓并不关心季云婉的事,所以从没过问过,下人自然也不会拿这些他不关心的小事来烦他,所以他只知道季云婉来过几次,正好都跟他错过了。
至于其他,他并不清楚,也不在意,那些琐事是不用他去操心的。
但崔颢却知道,季云婉不仅来过,还因出言不逊跟门房发生了争执,并在大街上引起了一阵骚乱。
一而再再而三地错过甚至被言语羞辱,却又一而再再而三地赶来求见,他真不知该说这位季小姐有恒心,还是该说她……脸皮厚。
魏泓拧着眉头看着桌上那张拜帖,上面写的是季淮安的名字。
也就是说,确实是季淮安让她来的。
“那就让她进来吧。”
他说道。
她要见,那就让她见好了,见完了死了心也好回去跟他爹说清楚,趁早打消这个念头。
崔颢应诺,让人将季云婉带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