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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须知饮啄繇天命(1 / 2)

历水陂后世唤做大明湖,又因历城后世为济南主城所在,所以颇为知名,而此时却只是因为历城筑城为引护城河顺势所成的一片水利工程,算不上什么名气……唯独济南自春秋战国算起,便是东方繁华所在,军民密集之余端午仲夏之日难得一片好水,而卫将军公孙珣借地设宴,倒是让此地早上千年就载入史册。

另一边,闻得公孙珣于历水陂祭祀端午,并设宴招待郑玄与曹操来使,顺便慰问功臣,而自己等人也将列坐其中,被软禁了两三月之久的袁氏旧臣们却是终于长呼了一口气,甚至隐隐有些弹冠相庆的感觉……说到底,郑玄的面子在这年月到底是好使的,黄巾军也好、土匪也罢,见到他都绕着走,何况是确实有师承关系的公孙珣呢?这位卫将军再出身边鄙,也不能当着老师的面杀学生吧?

而老头都六十五了,又是公认的天下儒宗,若非是担心自家传承一朝在历城断绝个七七八八,又何至于自掉身价,专门动身来见公孙珣呢?

要知道,之前袁绍拿下青州后可是亲自去高密延请过其人的,他都只是出面应付了一下,便继续窝在乡中教学了。

故此,也就难怪这些人如释重负……郑氏门生既然得脱,其余人最少也会稍得轻纵吧?更有甚者,既然公孙珣这个能做主的亲自到了,那表现好了,现场任用也是说不定的。

白日的端午祭祀仪式他们是没资格参加的,但多少是发了菖蒲,允许入湖水更衣沐浴的,而等到傍晚时分,趁着一年日头最长的时候,众人纷纷开宴之后,这些人才找到了一些往日间谈笑风生的感觉……出乎意料,他们的位置虽然属于侧边位置,却竟然离公孙珣不是很远,所以不免高谈阔论,以求注意。

然而,公孙珣带着两个童子,与郑玄并坐于高台上,左右文武济济,前后冠冕如云,身旁更是一代儒宗,却只是说些节日中该说的闲话,细细听来,都是什么多少年前弹汗山谁中了谁谁谁一箭,什么谁谁谁在数日前大局已定后便受印挂金单骑而走未及见面,便是夏侯渊上前主动敬酒,这位卫将军也只是笑着感谢对方当日做媒,不然便少了几个子女云云……

卫将军如此姿态,大多数人自然是言笑晏晏,轻松自得,但今日主宾郑玄、曹操来使,还有诸多坐在台下偏外侧的袁绍故吏们,却渐渐心急不已。

而不知道过了多久,眼见着仲夏的日头虽不见有多少黯淡趋势,可湖畔诸人却已经有了三分醉意,别人倒也罢了,作为唯一一个有资格截断公孙珣扯淡的郑玄,为了自己的道统,也确实是看到自己一些学生从一开始的放松与欣喜渐渐变得紧张起来,甚至有哀求之类的示意,心下不忍之余终于还是腆着脸主动开口了。

“卫将军。”郑康成稍作思索,居然主动起身捧杯,而其人既然起身,周围几乎是瞬间鸦雀无声,儒宗之名绝非虚妄。“自董卓乱政以来,已近四载,天下煎灼,士民流离,幸亏有将军先讨董而扶天子,后一战而倾河北,使汉室天下渐有重振之意……玄不才,请为将军贺!”

说着,其人倒是恭恭敬敬,双手扶杯之余俯下首来。

“不该先为袁本初吊吗?”出乎意料,静静听完对方的称贺以后,公孙珣居然似笑非笑端坐不动,着实无礼。

“是老朽有失考虑。”郑玄闻言倒是不生气,反而愈发正色,竟然重新抬头行礼称吊。“不管如何,兵祸连结,尸首盈野,此大凶之事也,请吊此番大战自袁本初以下死伤者……”

“谨受吊。”公孙珣同样肃容起身,双手捧杯,俯首还礼。

随即,在二人的带领下,湖畔座中何止两三百人,尽数起身捧樽而饮。

小小插曲过去,众人落座,郑玄眼见着机会难得,这才顺势开口:“老朽本是山野之人,不该擅自询问卫将军大政,但身为青州野人,却对本地将来多有挂虑,不知道卫将军此番来济南,心下可有所得?”

“自然有所得。”公孙珣微微挑眉,顾盼左右而笑。“我到济南后接手袁绍所设账目,发现旧青州六郡竟然还有三十余万户、一百七八十万人口,虽然这其中刚刚有几十万人化身黄巾盗匪潜入山中去了,可剿抚并用的话,说不定能够大略恢复……非只如此,再加上之前在聊城检视的东郡户口、旧冀州东五郡户口,林林总总算下来,此番覆灭袁绍,即便是不算尚未清点出泰山、济北两郡,也足足多了四百万人口!若是再算上原来所辖雍州、幽州、并州、司州各处,以及招降的太行山匪,不论平州与凉州,鄙人治下竟然已经足足有了两百万户、千万人口!郑公,天下分裂,我独得其半,你说这算不算有所得呢?这千万人口可是能聚集数十万大军的,将来谁能挡我?”

郑玄欲言又止,而周围诸人却是纷纷起身称贺。

对此,公孙珣也是仰头大笑,得意至极,更是抬起手来,便要满饮一杯。

然而,就在众人贺声渐消,卫将军举杯欲饮之际,旁边不远不近之处,临湖之地,有一人却终于忍耐不住,然后昂然起身,凛然相对:

“卫将军,天下大乱,交战连年,青州虽然没有遭遇大战,却也两次受祸黄巾,卫将军既然替天子讨平此处,不该先存问风俗,救其涂炭吗。怎么反而一来便先查看户籍,计算个人威势得失呢?这是青州百姓,乃至于冀州百姓所期许的吗?”

众人循声望去,才发现说话的乃是一个眉目舒朗、须美目清,容貌威重之人,却坐在降人席间前排位置……其中多有人认识,乃是郑玄爱徒,清河崔琰。

“说话的可是崔季珪?”公孙珣盘腿坐在上手高台之上,一手举樽,头也不抬便一口叫出对方姓名。

“正是清河崔琰。”崔季珪昂然而答。

“我等你许久了!”公孙珣陡然变色,直接将手中酒樽掷于地上,看都不看就厉声而斥。“此言专为你设,若你今日能忍耐的住,便看在尊师之面许你自处又何妨?但你既然秉性不改,依旧枉顾助纣为虐之实,邀名买直,那今日便是马公复生、卢师亲至,一起为你求饶,我也绕不得你!”

座中一时寂静如野,便是郑玄也懵在当场,而身侧两个童子更是有些被吓住的意思。

“不关你们小子的事情。”公孙珣回过头来,好言宽慰。“阿定带卢毓先行回城……你父我稍晚便归。”

公孙定反应过来,和卢毓一起俯首行礼,然后便在郑玄等人沉默的注视下转身离去……然后自有义从随行护佑。

待到两个介于少年与童子身份的小子转身离去,席中诸人方才渐渐将注意力集中到了场中此事最核心三人身上——正是卫将军公孙珣、关东古文儒宗郑玄,与郑玄高足兼卫将军战俘清河崔琰。

平心而论,莫说是普通将佐、官吏,便是卫将军府的几位核心幕属此时也有些发懵……公孙珣已经来到济南数日,吕范早就做过汇报、沟通,后者还以为即便是战俘一事出岔子也只会出在许攸、郭图二人身上,却万万没想到是崔琰。

实际上,面对如此情形,同为战俘的许攸和郭图也颇为意外。

“在下实在不知道卫将军为何对在下有如此成见,竟至于专门设伏……”崔琰缓了许久方才重新开口,却是姿态昂扬,声音洪亮。“崔某所言,俱出自公心,绝无邀名买直之意……”

“你虽无邀名买直之意,却有其实!”公孙珣打断对方凛然对道。“且正是如此自以为是,方才真正可憎、可笑!至于为何专门设伏于你,乃是当日你见袁本初时便有类似举止,便猜到你秉性难改!”

“可在下所言,哪里错了呢?”崔琰站起身来,继续昂然抗辩。“当日劝谏袁车骑收拢掩埋道旁骨殖,今日劝将军先存问风俗,再拯救流离……”

“这叫问死人不问活人,言道德不言实物!”公孙珣终于去看对方,却是愈发大怒。“青州两次大乱皆起于黄巾,而所谓青徐黄巾名为黄巾,实为贫民受迫至极,不得已聚集为匪,伪作旗号而已,岂是真正造反?袁绍入青州,你只让他收黄巾乱后骨殖,为何不劝他优容黄巾降卒,以至于今日复叛?!还有此次所言,便是安抚民政、收拾流离,难道不该从清查户口开始吗?户口、人口都弄不清楚,怎么救其涂炭?!而且青州黄巾数十万众再度为乱山中,曹操更是趁机吞并州郡,此时都在看我举止,观我动向,我若不展示威仪,怎么收降黄巾、震慑曹孟德?!”

崔琰一时憋住,周围诸人也纷纷肃然以对,而台下夏侯渊与毛阶更是面面相觑。

稍作片刻,旁边郑玄刚要开口劝解,却不料公孙珣越说越怒,居然直接起身一脚踹翻身前大案,却是再呼一人:“至于存问风俗……韩义公呢?!”

韩当慌忙扶刀出列下拜。

“你告诉他,十七载前,你随我第一次出辽西求学卢师于緱氏,途中我到冀州做什么了?”公孙珣以手指崔琰,怒目而问。

“回禀君候!”韩当当即回复。“十七载前,君候与卫尉、镇西将军、刘豫州、长安令等同窗自幽州往河南而去,乃是第一次离家,途中过钜鹿时便主动离群查看当地乡里,直言凡到外地当‘存问风俗’,末将当时随行!”

“见到什么风俗了?”

“见到弃婴满沟,豪强压迫,阉宦横行,官吏无动于衷,还有……还有贾超,贾超刚回乡中便因为得了君侯赏赐而被豪强盯上,不得不杀人求活,最后又只能求助太平道成事。”

“彼时县令我记得姓崔?”公孙珣冷冷追问。

“正是如今涿郡太守崔敏。”韩当继续俯首以对。“后来君侯在昌平与崔太守再见时还谈及往事……君侯问他,为何彼时如此昏悖,此时清明如斯?他说彼时昏昏在上,所以昏悖,此时赖有将军明明在上,所以清明。”

“听到了吗?”公孙珣扭头朝崔琰斥责道。“我未及加冠便已知初到一地即当存问一地风俗……何须你来教我?而且我行走天下,自辽东至西凉,自幽冀至兖豫,自河朔至东海,遍观各地风俗,早已经烂熟于心,天下风俗无外乎是豪强压迫、世族空谈,官吏昏悖、百姓无辜……青州难道能脱出此窠臼?你自己在这里张口便来,殊不知你这种人在我眼中正是青、冀风俗之耻!”

公孙珣一番怒斥,虽然比不上天子一怒,伏尸百万,但也勉强算是三分之一个天子一怒了,也没人怀疑他的生杀予夺之权,故此人人震颤。然而身为当事人,崔琰虽然面色有些涨红,却始终立身不动,也不辩解,也不反驳,只有其人须发颇长,为湖风轻轻所卷而已。

公孙珣见状也立即不再发怒,而是回头朝身侧端坐的郑玄失笑而问:“郑公,你与我卢师分属同门、情同兄弟,天下人都说你经学造诣更胜他一头,而经学又是天下之本……可为什么如今乱世之中,民有倒悬之苦,君无立身之所,他的学生都在披坚执锐救民于水火,而你的学生却都在夸夸其谈之余助纣为虐呢?是你收的学生都是跳梁小丑,还是卢师的学生都是眼中只存个人威仪的强权之辈呢?”

此言一出,崔琰再无镇定之意,便是在座的数十名郑学门生也纷纷起身,但随之而来的却是台后数十甲士涌出,并拔刀相对。

“卫将军想多了。”郑玄赶紧抢在自己学生之前起身拱手相对。“老朽与子干情同手足,若非其人力荐,绝无受马师衣钵之可能,我们两个人的传承怎么会是相对相克的呢?依老朽看,乃是相生相补的……其为朝,我为野;其为武,我为文;其为刚,我为柔;其以务实,我以道德……卫将军,崔季珪虽有无知之语,却非是刻意敌对,乃是其人见识不足所致,本心还是好的。”

公孙珣当即再笑。

郑玄见状,赶紧再言:“其实,将军之前讨平董、袁,用兵为先,以威势、刚强为首,自然是正当其时,而且将来还要继续讨平中原、荆襄、巴蜀、淮扬,想来还是要继续维持威势的。但如今既然兵事稍解,且将军受命辅政天下,主政河北,以行政而论,光是用强恐怕也是不足的,而崔季珪的意思,无外乎在此,并非是要故意寻将军不是……且,且老朽的这些学生,多为无能之辈,若将军真觉得他们碍眼,或是觉得他们所学不精,何妨开释,让他们随我归高密读书呢?”

“郑公,天命是什么?”公孙珣忽然开口,问了一个风马牛不相及却让在场之人全部变色的问题。

“天命不彻,则天命不改!”郑玄肃容相对。

话说,郑康成这里一共引用了两个典故,前一个是《诗经》中的言语,原文是一个忠臣对周朝衰败、腐败的哀叹,但最后却重申了自己对周王朝的忠谨;后一个则出自《春秋》,原文正是‘周德虽衰,天命不改,鼎之轻重,未可问也’!

用在此处,一边是正面回答了公孙珣的问题,另一边却是表态之余直接警告了公孙珣。

“我不是这个意思,”公孙珣不由再三而笑。“我是想问一问郑公,天命这个东西到底是什么?是天之意还是神鬼之心?”

郑玄这才松了一口气,却是依旧严肃:“自然是天道本意……至于鬼神所类,皆属天道,所以鬼神之意也就是天意。”

“这就是问题所在了。”公孙珣终于也跟着肃容起来。“当年有位师长对我说,天命不足畏,祖宗不足法……我深以为然,而卢师听到后是很不以为然的,以至于颇有争执。而前一阵子,我在北地刚刚见了卢师一面,卢师虽然没有明白言语,却在论及身后事时说,死人不得争活人,死后弃棺椁单衣葬于三尺坑……这应该是心中已经渐渐摒除鬼神之说吧?郑公,鬼神是有的吗?”

郑玄欲言又止,却只能稍顿之后缓缓而言:“我教授经学,乃是囊括大典,网罗众说,并不在意于学问对立,便是学生也鼓励他们思辨反问,而这种事情,悉信则非,不信亦非,卫将军也不必拿子干与我相较。唯独……唯独将军今日有备而来,且咄咄逼人,莫非是下定决心要处置老朽门生吗?”

“不是要处置郑公门生,而是要处置袁氏降人,反而是郑公你,不该屈尊纡贵,强行插手此事……须知天下争雄,刀枪相对,既为其事,便当其责。他们既然入仕为人臣,操持兵戈军事,那且兵败之后,合该军法处置,难道要我为了郑公坏了法度不成?”言至此处,公孙珣不由负手而笑。“乱世之中,法度为重还是人情为重啊?郑能不能再教教我?”

郑玄沉默片刻,旋即开口相对:“我以为,法度不过情理……而且此事若是有明文法度,老朽何至于专门坏将军制度?此事难道不是本就模棱两可之间,以至于数月难断,人人生疑,又兼老朽难逃师生情分,方才主动来问的吗?”

“我懂了,”公孙珣缓缓颔首。“郑公此行不是用身份压我以求干涉司法的,乃是我本人粗疏,没有制定好相应政策……所以,郑公是来参与制定政策的?你是觉得法度、政策这些事情该由你来定?”

“不在其位不谋其政。”郑玄一直到此时都不见半分怒气,着实是好脾气。“如今是卫将军秉政,朝中诸公相辅,即便法度不合、政策不公,老朽为一只知教学的草民,只会讨论,不会干涉参与……”

“郑公虽白身亦可以参与,我说的,但仅限于今日。”公孙珣昂然坐回原处,借着身侧水波扬声而言。“非只如此,今日在场之人,无论文武、士民,包括那些囚徒,只要是有一席之地的,都可以参与……今日咱们便在此处当场立些法度、定些政策、制些规矩……但我有言在先,无论今日争执到何种地步,结果如何,这都是你们亲自参与制定的东西,事后既不可以自毁其言,也不能因为事不遂心便妄加诋毁。”

“如此,将军可称大度。”郑玄第一个反应过来,俯首称赞。

公孙珣抬手示意,郑玄自然坐回,韩当也赶紧归位,甲士们纷纷撤离,周围诸人也纷纷释然,唯独崔琰,本来也要在郗虑的硬拽之下坐回去的,却被公孙珣远远一个眼神将那郗虑吓得缩了回去。

“天子年幼,我为辅政大臣,自然当仁不让,所以我先说,你们再议!”公孙珣等周围人坐定,方才继续扬声而言。“其一……既然崔季珪说话了,那便从此开始……天下板荡,百姓流离,士女涂炭,以重定天下而言,自三辅、幽州后,当度田于天下,并清理户口、清查人口!这一条,乃卫将军公孙珣所举议,袁氏逆臣、清河崔琰反对,其余诸位,谁同意,谁反对?反对者可与崔琰一道起身,我非董卓,议者无罪!”

众人自郑玄以下,包括吕范、审配、娄圭、韩当、田丰、荀攸、关羽、程普、朱灵、太史慈,乃至于数百官吏、将佐、幕属,甚至还有那些战俘,以及夏侯渊、毛阶二人,几乎俱是一怔……但旋即各有姿态,远处一直沉闷无言的许攸干脆笑出了声。

公孙珣见状也不急,只是随手从被掀翻的大案取来一个原来盛温水的铁盆,倒扣于身前,复又拔出腰中断刃,击盆而语,刀背如秋水浮光,拍打盆底,清脆响亮:

“今日到场有位者,包括夏侯妙才与孝先,凡河北诸州军政要员、名士将军,大儒尊客,共计三百五十七人,皆可议论,若有三一之数以上者皆不以为然,那就是恶政、恶法,虽然是我提的,那也不能推行……可换言之,三击之后,若无一百二十人以上起身反对,那就要颁行天下了!只此一日,机会难得!”

说着,公孙珣不急不缓,第二次挥刀敲下。

依旧是沉默无言,而且当然如此,公孙珣虽然许所有人参与,但败军之俘虏,性命都为人所握,又有几个如崔琰那般如此硬实的?

而公孙珣的下属,则需一分为二……其中一半是武将,以他的威望和这些被他精选提拔上的武人,谁会反对他,谁又敢反对他?君不见关云长等人干脆都已经扶刀顾盼左右了吗?另一半文臣,虽然不敢说人人齐心,但一来为首之人多是他多年信重提拔举任的,二来当着外人的面,除非确实不满至极,他们又怎么好违背自家主君意志?

只能说,公孙珣潜心经营十五六年的班底,外加此番覆灭袁绍大胜之威,到底是换来了回报……国家产生于战争之中,这就是战争的结果,说起解决分歧,没什么比战争更利索。

刀背第三次击打到了铁锅背上,依旧只有崔琰一人立于席中,唯独其人始终面不改色,倒也堪称气度从容了。

“善!”公孙珣握刀而笑。“度田天下,此事定下了!”

众人居然一时释然。

“其二,”公孙珣环顾四周,继续握刀扬声而起。“诸州动乱,百姓多有离散,一则抛荒甚重,二则豪强大族趁机广据良田,三则从袁绍为逆者不得不罚……当于度田后,收逆产、合荒地,以战俘、流民、收降盗匪合而屯田,兼代行地方徭役……这一论,依旧是卫将军公孙珣所举,袁氏逆臣清河崔琰一人反对,诸位有反对者,可起身从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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