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贵妃显然没有料到,竟然在锦脂廊碰到皇后,于是刚刚还带着雍容华贵、轻松写意笑容的脸蛋儿,在望向李凤娘那对如同刀子一般的眼眸时,笑容瞬间僵在了脸上。
急急忙忙走到李凤娘跟前恭恭敬敬的行礼,换来的却是李凤娘冷冷的一句:“叽叽喳喳、吵闹不休,成何体统,这里是皇宫,非是市井,皇家的颜面简直是被你丢尽了。”
“是,皇后教训的是,妾身以后一定谨记皇后教诲。”黄贵妃丝毫不反驳李凤娘,如同一个逆来顺受的小媳妇儿,更不会恃宠而骄,摆明了就是一副任打任骂的可怜样子。
也正是因为黄贵妃的这种逆来顺受,从不跟李凤娘顶嘴,更不会主动招惹李凤娘的方式,才让李凤娘每次看到黄贵妃的时候,都恨不得拿一把剪刀在那张漂亮的脸蛋儿上,划上几十道口子。
这种一直保持着云淡风轻,你再怎么骂也不会生气,甚至还会笑脸相迎的态度,每次都能够让李凤娘气的七窍生烟,甚至有时候,还会让李凤娘觉得,这完全对她这个皇后是一种轻视、蔑视,可她又无法拿出有力的证据来证明,黄贵妃对她有任何的不尊。
小不忍则乱大谋,这是叶青在离开临安时告诉李凤娘的话语,也是李凤娘在碰见黄贵妃时,每次都会如同念静心咒似的,在心里头反复念来念去的一句话,以此来平息着自己见到黄贵妃时的怒火。
看着黄贵妃与一众太监宫女退让两侧,李凤娘却是无论如何也高兴不起来,每次主动的寻衅,但都让她有一种用尽全身力气,而后一拳打在绵软无力的棉花上的感觉。
但好在,如今的李凤娘,显然也不是没有一丝的容人之量,何况刚刚与钟晴的相谈,已经让她渐渐能够看到黄贵妃未来的下场,所以此刻,再次看到这个只会卖弄柔弱的黄贵妃,李凤娘已经能够微微的把握自己的情绪。
黄贵妃在李凤娘等人走远后,这才缓缓的直起身子,目光比起刚才柔弱无助的样子来,此时简直是如同换了一个人似的,犀利之中甚至是带着一丝的杀气。
李凤娘自然是看不到黄贵妃的另外一面,而黄贵妃显然也不会把自己最为真实的一面呈现给李凤娘,看着李凤娘从锦脂廊的远处拐弯,开始向着福宁殿而去,黄贵妃的嘴角露出淡淡的不屑。
自从她进入太子府,还是到如今的皇宫,她就没有看见过圣上,哪怕在皇后的宫殿内停留过一夜,而这样的女人,却竟然还憧憬着一直能够坐稳皇后的宝座,简直是可笑至极!
“早晚有一天,那些都会是我的。”黄贵妃冷冷的看着前方空无一人的锦脂廊恨恨说道,而后
才扭身往自己的宫殿方向走去。
李凤娘出现在福宁殿时,能够明显感觉到,福宁殿内的气氛瞬间就变的压抑了起来,就是连侍奉在大殿内的宫女、太监,一个个也是如临大敌一般,在心里时时提醒着自己,在这个时候,千万莫要出错就好,不然的话,就是圣上都无法在皇后面前保住自己。
与大殿内的太监、宫女,几乎是一样心情的赵惇,在听到皇后驾到的声音后,手里的毛笔都是不由自主的一抖,重重的一滴墨汁,便把他刚刚写的一个字破坏的彻彻底底。
虽然不会把自己的皇帝宝座让给李凤娘来坐,但敢于在当今圣上跟前直接坐下来的皇后,在太上皇还是赵构时期,却是都不曾出现过。
“皇后看看这个。”赵惇显然是早有准备,顺手就拿起旁边的奏章,递给了李凤娘。
虽然赵惇心理上有些惧怕李凤娘,但有时候却又是很依赖李凤娘,而且他也深知,这种事情,李凤娘比起只能在床上取悦自己的黄贵妃来,要更值得他相信一些。
毕竟,当初自己能够坐上皇帝的位置,如今身为皇后的李凤娘可谓是没少出力,甚至是居功至伟。
要不是皇后从中斡旋,使自己得到了赵汝愚、韩诚的拥立,恐怕这个时候,他依然还是一个上了岁数的太子,并不是如今坐在福宁殿上的大宋皇帝。
“淮南东路的奏章?”李凤娘蹙眉,而后缓缓打开,仔仔细细的从头到尾看了一遍后,拿在手里叹口气道:“圣上可给黄贵妃看过这道奏章?”
“不曾。”赵惇如同一个臣子似的回答道。
李凤娘听着赵惇的话,点点头,而后松了一口气道:“圣上既然让妾身看这道奏章,那么是不是说明,圣上也觉得此事儿太过了?”
赵惇最怕的便是李凤娘没有说出她自己的看法,而是先问他是什么看法,所以此刻如同往日里一样,吱唔了半天后,避重就轻道:“皇后以为如何?朕最近朝堂诸事儿缠身,一时半会儿无法把心思放在这一件事情上。”
李凤娘像是早就知道赵惇会如此回答,同样,她也知道,赵惇又在她跟前,耍着那自以为是的小聪明,认为自己还不知晓,这奏章中弹劾的刘德秀是谁的人。
“圣上可曾跟其他臣子商议过?”李凤娘并没有回答赵惇的话,再次发问道。
面对李凤娘那在他看来,有些咄咄逼人的目光,赵惇开始躲避着那眼神,支支吾吾的道:“还没……没跟任何臣子商议过,不过朕倒是想听听右相的意见,毕竟他也是宗室之人,朕也会放心一些。”
“那么此事儿就千万莫要让黄贵妃知晓才是。”李凤娘笑了下道:“黄贵妃跟左相乃是亲戚,而这刘德秀……据说可是当初左相差遣的人,若是圣上想要整顿吏治,最后还是交给右相为好。”
“交给叶青来判不好吗?朕也同样对他信任有加,而且他还是淮南东路安抚使,如此岂不是更为名正言顺一些?”一时之间竟然开窍的赵惇问道。
“叶青只是淮南东路安抚使,何况还要为我大宋守卫边疆、震慑金人,而且……。”李凤娘冷笑了下后道:“若是刘德秀跟叶青之间暗中有勾当的话,圣上如此岂不是正好随了刘德秀的意?庆王既然给您上奏章,那就说明,他是瞒着叶青这个安抚使的,是怕他们在淮南东路官场上沆瀣一气、欺上瞒下。”
听着李凤娘的解释,赵惇微微想了一下,而后便深以为然的点点头,喃喃道:“皇后所言不错,叶青与刘德秀几乎是一同到达扬州任差遣,若是此事儿真有叶青参与的话……那该如何是好?”
“先治了刘德秀的罪,而后再以刘德秀的供词问最叶青便是。当然,这只是猜测,也有可能叶青完全不知情不是?所以说,圣上把此差遣,交给右相赵大人是再好不过了。”李凤娘寻思了一下后慎重的说道。
“不错,皇后所言正是朕心中所想。只是如此,有些对不住左相了啊。”赵惇又开始瞻前顾后,发挥出了赵宋宗室那优柔寡断的传统来。
而在这件事情上,李凤娘并没有打算说服赵惇,因为她相信,一会儿赵汝愚来了后,必然会找出各种理由,来帮圣上解开心结跟对韩诚的愧疚之情,从而让赵惇把此事儿全权交由他来处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