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按理说,这个时候的朱熹,更应该在临安无所畏惧的面对朝堂韩侂胄的强权,而后以一次次的被打压的资历,来积累他未来在天下人心中的声望才是,但朱熹却是跑到了北地,为何?
“临安大朝会前,朱先生联合天下有名望的文人士子,以父子同朝居要职不利社稷为由,弹劾韩氏父子,大朝会后朝廷便遂了天下文人的心愿,韩诚辞官,韩侂胄继相位,如今应该是他们父子找你清算旧账的时候,但你却是不声不响的跑到了北地,是收到了韩氏父子要与你为难的风声,还是……突然间觉得应该先来北地积攒些名望,而后再回去任由韩侂胄打压你呢?”叶青手指敲击着桌面,如今与人谈话,他已经改掉了这个小毛病,但今日还是不由自主的再次出现在了朱熹眼前。
“叶大人的话老夫听不懂。”朱熹淡淡一笑:“如今既然北地为我宋廷疆域,身为宋人,难道不能来北地吗?抑或是……真如外界传言那般,如今北地已经是叶大人私人之疆域,所以老夫若是北上,必须经叶大人同意不成?”
“那自然不是,收复的所有疆域,自然是我大宋疆域。不过其他人可以随意来去,但朱先生的举动,就不得不让人揣摩其中的目的了。”叶青看着面色平静的朱熹,接着道:“非是叶某人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而是朱先生你此举太过于反常了。金人治下时,也从来不曾拒绝过朱先生来北地,但朱先生半步不曾踏进北地,最多不过是跟几个北地文人信件往来罢了,可如今……倒是不得不让人怀疑朱先生此举有些过于投机了。”
与文人打交道便是如此,特别是跟即想当婊子又想立牌坊的文人打交道,废话连篇自然是少不了的。
即便是如今,不管是叶青还是朱熹,都已经隐隐察觉到了趁着这个机会,彼此想要利用彼此的目的,但文人的脸面终究是在他们自己看来极为值钱,所以废话一通之后,他们依然还是想要选择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办法。
而叶青则是想要跟朱熹把两人之间互相利用的窗户纸捅破,放下从前的成见,为了眼下或者将来的彼此利益而合作,但这种讨价还价,比他与夏人、金人谈国事还要艰难很多。
与夏、金谈判,如今叶青手里的实力便是最好的筹码,不管是金人还是夏人,在不占据主动的情况下,只能够是任由叶青漫天要价,而且叶青还不用顾忌他们会污蔑自己的声誉。
但朱熹则是不同了,正所谓人言可畏,金、夏人嘴里不管如何污蔑叶青,在大宋百姓看来自然是不足以相信,可朱熹等文人士子的话语,叶青就不得不掂量一番了。
如今他既然要长久的盘踞北地、经营北地,那么除了手里的兵马跟朝廷的支持之外,自然还需要民望来帮他稳固他在北地的根基,从而才能够在远离朝堂之后,依然是稳如泰山,不怕被他人在背后下绊子攻讦自己。
毕竟,金人都知道通过修缮孔庙来拉拢民心,如今盘踞北地的叶青,想要长久的在北地经营下去,又怎么可能选择不拉拢民心?
而朱熹一出现在北地,便立刻联合南北两地的文人士子聚于曲阜孔庙,虽然还没有用实际行动修缮孔庙,但人家大张旗鼓的要修缮孔庙的声明,已经是传了出去。
如此一来,只要朱熹等人筹得钱财,有了修缮孔庙的实际行动后,那么民心必然是会倾向朱熹为首的文人士子,而叶青则就在只专注于政事与军事之时,等同于把另外一块儿拉拢民心的肥肉,眼睁睁的看着别人从自己桌面上拿走了,这种事情他自然是不允许发生的。
所以如今朱熹既然已经先一步下手,那么叶青必然是要借着朱熹这趟顺风车,来获取民心,绝不能让朱熹一人得之,从而使得自己在北地的舆论上失去了该有的主动。
叶青并非是不想这么干,自从曲阜一战,在打到济南府,而后再到把金人赶出黄河以北后,叶青就曾经想过修缮孔庙来笼络民心,但那时候的时局却是颇为艰难,让他根本没有时间与精力做这件事情。
加上刚刚收复北地,还要防备着金人的侵袭,第二年又是爆发了连年不断的洪水灾患,既要修缮河道,又要救济灾民,从而使得叶青,根本没有多余的钱来做这一件事情,所以才给了如今坐在他对面的朱熹可趁之机。
如今朱熹依然还想要把修缮孔庙的名望揽于他自己一身,叶青自然是要分得一杯羹,不能让朱熹一人专美于前,所以今夜朱熹来访,叶青必须要让朱熹让步,最起码不能丢了原本该是属于他在北地的声望跟民心利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