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黑不溜秋像是从火堆里爬出来的家伙是谁?!
云千若瞪着面前那盆清水,整个人都在风中凌乱……
一眼望去,她只能看到自己的眼睛……除了那双眼睛之外……一切都惨不忍睹!
心在抽搐,云千若就这么瞪着那盆水,只觉得有无数只鸟人呱呱叫着从盆里飞了出来,飞向她的头顶,盘旋不去,每一只鸟人的头顶都写着‘奔溃’两个字!
云千若眨了眨眼睛,这真的是她么?
她不就是生个火准备煮一锅莲子羹么?这是把自己给煮了么?
在她内心无比奔溃时,一只修长如玉的手伸到了她面前,那骨节分明的指尖正捏着一块浸了水的帕子……
云千若眼珠子动了动,顺着那只手一路向上看去,最后,她的目光定格在那方纤尘不染的银色鬼面上,嘴角狠狠地抽搐了下。
为什么风变态没事?!
同在一个屋檐下,呼吸着同一片浓烟,凭什么只有她像是刚从战场里逃出来的一样?而他,却从头到脚干净的一尘不染?!
不平衡!
云千若瞪着他,眼神中有丝丝怨念飘出。
然而,她不知道的是,她那充满了杀气与怨念的眼神,配上那张黑一块灰一块简直比花猫还要花的脸,效果是有多么的惊人!
北冥风紧抿的薄唇不可抑制的抽搐了下,下颚紧绷的弧度愈发僵硬,似在极力隐忍着什么。
云千若狠狠地瞪他,暗自磨牙,这个家伙肯定是在心里嘲笑她鄙视她嫌弃她!别以为他什么都不说她就看不出来他心里想什么!
哼!没人性!也不想想她为什么会变成这幅惨状!大半夜的让她煮莲子羹……
被云千若那阴凉而炽热的眼神秒杀着,北冥风有些不自在的抿了抿唇,低头看一眼手中丝帕,眸光轻闪了下,然后抬起手,丝帕擦上了云千若的额头。
冰凉的触感传来,让云千若蓦然一个激灵,飞在半空中的三魂七魄瞬间归了位,条件反射般后退一步,“我自己来就可以了……”
弄成这样已经很丢人了……再让他帮忙擦那岂不是丢到奈何桥了?
北冥风动作微顿,抿了抿唇,将手中丝帕递给她,而他则是端着盆站在她面前。
云千若小脸僵了僵,直接上前一步,头一低把脸埋进了水里。
北冥风微微一怔,眸中划过一丝明显错愣,终是抿了抿唇,什么也没说。
片刻之后,云千若从水里出来,伸手抹了一把脸上的水珠,整个人都清爽了不少。
北冥风将盆放下,看一眼她被浸湿的刘海以及脸上的水珠,从袖中拿出一个干净的黑色丝帕递给她。
云千若很不客气的一把接过,胡乱的擦了擦脸上的水珠,然后,一记阴凉的眼风飘向他,“喂!风变态,为什么你没事?!”
北冥风薄唇轻抿了下,浩如烟海的眸子静静地看着她,“为什么我要有事?”
云千若嘴角一抽,额头上滑落三道黑线,“明明你也在厨房里!总不能那烟灰只追着本姑娘一个人?”
回答她的是一阵沉默,北冥风只是安静的站在那里,没有半点要开口的意思。
云千若眉心轻跳,“喂!你是不是一个人悄悄跑出去了?”
“……没有。”
云千若:“……”
如果他也在房间里的话,为什么他的脸上身上如此干净?
总不能是人品问题吧?
思及此,云千若眼角一抽,小心脏都跟着抽搐了下。
“你……是不是没煮过东西?”
正无语时,风中飘来北冥风低低沉沉的嗓音,云千若眉心一跳,下意识的反驳,“谁说的?本姑娘煮饭的时候你还在啃萝卜呢!”
北冥风看她一眼,抿了抿唇,“我不吃萝卜。”
“你怎么那么挑食?!难怪会叫风变态!”
北冥风:“……”
这两者有关系?
而且,难道不是只有她一个人这样叫么?
抿了抿唇,北冥风凝眉看她,音色低沉而笃定,“你不会生火?”
“呃……”云千若眼角一抽,眉心滑落一滴冷汗,“谁说本姑娘不会生火?”
两个时辰前她还在御书房放了一把大火好不好?
北冥风微微侧身,看了一眼依旧浓烟滚滚的厨房,“只有烟,没有火。”
云千若:“……”
那一瞬间,仿佛有一窜烟花在她头顶炸开,‘噼里啪啦’火光四射!
是啊……为什么没有火?她也很想知道!
她以前放火的时候,只需要一根手指就立刻燃起一片天,然而方才,她都那么卖力的扇扇子了,居然只扇出了这遮天蔽日的青烟来……
云千若很郁闷!一记阴凉的眼风飘向北冥风,“都是……”
“啊——那是怎么回事?着火了吗?厨房怎么会着火?”
恰此时,一道满是震惊与激动的高呼声传来,打断云千若未说完的话,让她眼角一抽,漂亮的五官都纠结到了一块去。
不是这么巧吧?真的要被人发现了么?
几乎是条件反射,云千若‘刷’的一下回过头看向北冥风,然而,夜风清寂,那里只有一汪月色清凉如水,哪里还有北冥风的身影?
云千若:“!”
这个风变态……果然不是人……她都没发现他是什么时候不见的!
不远处,红药已经跑了过来,被惊醒的长空也从另一个房间飞了出来,等两人看到站在院子里的云千若时,均是一愣。
红药看向云千若,满脸惊诧,“小姐?!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长空只是顿了一下,迅速飘进厨房。
红药只穿了中衣,外套披在身上,头发也是散着的,这分明是夜半醒来如厕,然后发现厨房浓烟滚滚,以为失火,然后冲了过来的……
云千若默默地伸手擦去眼角的冷汗,“那个……我出来……咳咳!有点饿了,想来厨房煮点东西吃的……然后……就是这样了!”
云千若本想说她出来赏月,可是,看看那一厨房的烟,还是算了吧!
听了她的话,红药回头看了眼厨房,又看了看云千若湿哒哒的刘海,微微皱眉,“小姐,您既然饿了大可把红药叫醒为您煮饭啊!怎么能自己动手呢?”
云千若干笑一声,“这不是太晚了嘛!”
大半夜的也只有变态才要喝莲子羹!
“小姐您等着,红药这就去煮饭!”
说话间,红药已经朝厨房走去,云千若面容一僵,想起那锅莲子,赶紧跟了过去。
厨房里,长空已经打开所有门窗,并借用内力,以掌风驱散了浓烟,红药走到灶台前,看一眼那塞了满满一锅底的柴火,忍不住摇头轻笑了下。
装了这么多的柴火当然点不着火了!
红药立刻将里面的柴取了出来,动作干净利落,然后起身,准备去揭锅盖,云千若眼角一抽,一阵风似的飘过去一把拉住了她的手,“那个,红药,我现在忽然不饿了,你赶紧回去睡觉吧!”
开玩笑!
如果让红药和大黑看到那满满一锅的莲子和水,一定会以为她是猪!要吃那么多!
红药一怔,以为云千若是怕她麻烦,轻轻的笑了笑,“小姐,人饿着怎么能睡着?现在离天亮还有好一会儿呢!还是让红药给您煮点粥喝吧!”
盛情难却,然而,云千若一点也不想让他们看到那锅水……
于是乎,她充分发挥三寸不烂之舌的魅力,坑蒙拐骗,循循善诱,最终将红药骗回了房。
目送着红药与长空分别回房,云千若长长的舒了一口气,虽然没被当成猪,可是,这三更半夜的还来厨房找吃的,淑女形象一落千丈啊!
“可恶的风变态!就知道吃!早晚胖死你!胖到找不着……呃!”
云千若话未说完,耳边一缕清风飘过,下一瞬,北冥风的身影已经站在了她面前,薄唇轻抿,紫眸幽幽的看着她。
云千若眉心跳了跳,满头黑线的瞪着他,“你不是已经走了么?”
这样‘嗖’的一声消失,‘嗖’的一声出现很吓人的好么?
闻言,北冥风伸手指了指锅,“还没好。”
云千若:“……”
言外之意,他今晚不吃到莲子羹是不会走了?!
伸手抹一把额头上的黑线,云千若万分鄙视的看着他,“你是猪么?就知道吃?除了吃还会干嘛?”
北冥风看了她一眼,转身,走到灶台前坐下,慢条斯理的拿起了地上的柴火。
云千若眨了眨眼睛,嘴角微微抽搐,那个风变态刚刚居然又哼了一声!他这是鄙视她呢?还是不满被说成猪?
一道火光照亮了房间,差点闪瞎了云千若的眼睛,她看着那锅底燃起的红色火苗,小心脏都在风中凌乱……
她点了许久都没着的,风变态居然一下就点着了?
似乎感觉到她专注的视线,北冥风微微侧了侧身,凝眸看向她,云千若看到他嘴角轻扯了下,低沉如风的嗓音在耳边飘落,带着某种莫可名状的韵味。
“你不会,我会。”
云千若:“……”
一滴冷汗滑落眼角,云千若伸手摸了摸鼻子,这风变态是想说,她是猪么?
她刚刚还骂他是什么都不会的猪,可是,他会生火,她不会,所以,她还不如猪?
“噗——”
云千若嘴角一抽,险些吐出一口血来,她聪明伶俐一菇凉怎么会不如猪?!
可是,风变态居然还会烧火?!
看着北冥风慢条斯理的填着柴火,而那火光一直烧的很好,云千若不禁单手托腮,歪着脑袋看着他的侧影若有所思。
从她上次看到的记忆中,他的童年甚至更长的时间里都是生活在一片血腥与黑暗之中的,在他的记忆中,她没有看到过一丝光明与温暖。看到的只有无休止的杀戮、鲜血与阴暗幽冷。
他的人生究竟是怎么过来的?他到底……都经历过什么?
一双天生异于常人的眼睛,便可以让一个本该受尽荣宠的尊贵皇子沦落为世人所不容的天降妖魔?被父亲遗弃,就连亲生母亲都要亲手置他于死地……
一个人的命运,怎么可以仅仅因为一双眼睛而遭遇如此翻天覆地的变化?
这个世界上,又岂会有什么公平?纵然他出身本是尊贵,也一样被命运捉弄。
只是,他的母亲……怎么可以为了荣华富贵而那样绝情冷漠的对他?就算全世界的人都舍弃他,她也不该那样!居然还联合那个阴暗的老头给他下了轮回血咒!
他的心里,是否恨着他的母亲?
还有他身上的咒术,到底是做什么用的?
控制他?让他沦为他们手中的一把神兵利器?为他们开疆御土,征战四方?
人心真是险恶丑陋。一边自诩正义,大义凛然的说什么斩妖除魔,匡扶众生,一边,却又贪恋他的力量,想要他为己所用,替他们达成心中的野心和欲望。
思绪像风一样,静静飘荡在夜色之中,划过浩渺无垠的苍穹,不知将要飘向何方。直到一声低语自耳边传来,才蓦然唤回云千若的思绪。
“煮好了。”
云千若眨了眨眼睛,快速隐去眼底的情绪,看了看已经站起来的北冥风,又看了看正在冒着匍匐白汽的锅盖,“这么快就煮好了么?”
她可是加了满满一锅水的!
北冥风看她一眼,薄唇轻抿了下,“嗯。”
好是好了……只是不知道会煮成什么样子……嗯!能喝就行!
她连生火都不会,肯定是没煮过东西。
思及此,北冥风竟不由自主的扬了扬嘴角,心中漫过一丝无法言明的情绪,他不知道那是什么,只是觉得那种感觉挺好。
云千若并不知道他的心思,见他点头便‘噌’的一下飘过来,手一伸就去掀锅盖,“闻着这股香味都知道一定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