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请陈八爷?”
“恐怕现在我是请不动他了。”刘友仁说,“周七是他的大徒弟,说话一样管用。”
“来人,送陈八爷。”黄守统招呼道。
“不敢不敢,请黄老爷留步――”陈明刚满脸堆笑,自带着手下的人走了。
黄守统望着他们出了院门,招呼管家道:“他手下的几个人,都打发了?”
“回老爷话,”管家道,“每人三百文‘草鞋钱’,还招待了一顿酒饭。”
“好,你去吧。”黄守统咳嗽了一声,他的二儿子黄禀坤赶紧过来扶他。黄守统自从去年参加反攻战斗受了伤,身子大不如前。
“不碍事。”他说道,问:“你最近怎么不去县学里念书?”
“儿子又不是廪生,原本就不用非去不可的。”
“这可使不得。”黄守统摇头道,“你好歹是个秀才,总得中个举人才能光耀门庭。”
黄禀坤苦笑道:“老爷您又不是不知道,大明开国二百多年,县里拢共也没出过十个举人,儿子大约没这样大的福份。”
黄守统摇头道:“虽说是场中莫论文,你也不可太颓唐了。”他回到后宅的厅上坐下,“眼下县里被澳洲人袭扰不安,大伙都有些无心念书了,越是这样你就越得多下功夫在功课上,免得荒废了……”
黄禀坤原以为爹要和自己商量这澳洲人丈田收秋赋的事情,没想到开场白却是一大通要他好好念书的陈词滥调,不由得怀疑自己的父亲是不是有些昏聩了。
“老爷!”他忍不住道,“这次秋赋的事情,您打算怎么办?”
“哼,这伙髡贼,简直是不臣之心毕露。”黄守统很是气氛的拍了下桌子,“丈田也是他们搞得?!”
“老爷,我们该如何应对?”
“这事情很有几份玄奥。”黄守统道,“老八这个人到底吃了什么澳洲迷魂药,这么起劲的帮着髡贼折腾粮户?”他哼道,“难道他以为这天下自此就是髡贼的了?真是没了天理王法了!”
“这种胥吏走卒,无非是唯利是图罢了。老爷不用生气。”
“丈田的事情,对老八来说不过是虚晃一枪。”黄守统道,“他根本就没打算丈什么田,是想借着这个由头,勒逼大伙多交粮赋,他自己即讨好澳洲人,又能大捞一票好处。”
“是,儿子也这么想,髡贼大约也是被老八说动了,以为能多收粮食。今天看老八的话很是活络,儿子想再多许他些私人的好处,摊派给寨子里的合理负担,再添加上几十石……”
“不,丈田虽然是虚晃一枪,但是事却没这么简单。”黄守统一摆手,“髡贼是什么人,会被老八这样玩弄于股掌之间?”
“那他们想干什么?”
“钱粮,大约不是他们的主要目的,”黄禀坤说,“你想想,临高能有多大的油水?再说他们要是要征粮叫联络员关照一声,哪个村子敢不缴?何必要挑老八发财?多番手脚――他们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难道他们是想乘机――”
“杀鸡儆猴!”黄守统阴沉着脸,“借着这个丈田的机会立威!我看这次小户倒是容易过――不但容易过,泰半还能有些好处。我们这样的大户,这关可就不容易过了。”
黄禀坤顿时紧张起来:要说这临高里的大户谁最找髡贼恨,自家和刘大霖大约是堪称双璧了。当初对付髡贼,一个是出谋划策,一个亲自出马大打出手。髡贼大约早就恨之入骨了。但是刘大霖有“本县唯一的进士”的帽子,名望极大,髡贼也不得不买帐。从上次茉莉轩书院重新开幕的事情上就知道,刘大霖是他们重点拉拢的对象。相比之下,自家就是个极好的靶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