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部堂,无须介怀,既便是现在清虏逃出关去,又能如何?毕竟,现在沈阳已经克复,辽东皆已平定,即便是清虏逃到了关外,这辽东是回不去了,即便是其想回去,也得问辽东的数万忠义军是否愿意,如若他们逃入蒙地,如此,甚至都不需要我大明再去清剿,虽说清虏之中有蒙八旗,可那蒙古人决不会的坐视他们占据蒙地,反客为主的……”
吕留良的这番话,让张煌言略有所感的点了点头。
“此次北伐,虽说看似李子渊立下首功,可归根到底,真正立下不世之功的,是淮王,而非李楚……”
只是……这又有何用?
谁说没有用?如此一来,也就避免了最大的问题——避免了淮王做大,甚至,也导致淮王不得不分兵辽东,如此天下既可平定。
张煌言当然有他的私心,对于身为大明兵部尚书的他来说,他深知尽管李子渊看似兵强马壮,可与忠义军仍有一定的差距,毕竟,大明能有今日全凭火器,而天下火器又以江北最为犀利,闽藩、楚藩、晋藩以及朝廷兵卒所用,都是江北出产的兵器。
“他日四藩还朝,朝廷论功行赏之时,我必定为其进言,不能让忠臣心寒。”
听着部堂的这番话,吕留良的心思略微一沉,他知道一直以来对朝廷张煌言从未有过丝毫怨言,即便是李子渊被封王的时候,他也从未曾有过不满,他是大明的尚书,甚至不止一次告诉众人,需要为朝廷属理好江西。
现在天下皆为四藩所把持,江西……这是朝廷掌握的唯一一省了,心念至此,吕留良的心思显得有些沉重,他的脑海中自然浮现出了唐末的藩镇,想到了唐代平定安史之乱后的江河日下,虽说唐末的藩镇,始于安史之乱,但黄巢之乱前大部分藩镇还不敢独立。最终导致藩镇做大,则是因为黄巢之乱使朝廷对节度使失去了控制。
可即便是如此,当时唐廷还控制着天下大部分州县,可即便是如此,也没有逃过藩镇各自为政的局面,而今天,这天下……淮、楚、闽、晋四藩割据,而为朝廷把掌握者,除了一个江西,还有什么地方?如此,又岂是天下之福?
“他日四藩……”
想到这,吕留良看着张煌言反问道。
“有可能轻易拱手将权力交还朝廷吗?
吕留良的反问,让张煌言不觉一愣。
“四藩掌雄兵近百万之多,占据天下之半壁,而反观朝廷,除了部堂所复的江西之外,可有一府一县?”
吕留良毫不客气的指出了现在大明的困境——四藩坐大,中枢形同虚设。
“淮藩、晋藩,皆是赤诚之人!”
张煌言有些固执的说道。
“他日朝廷命其还朝,其必定是不会拒绝的!只要他们入朝,闽楚两藩亦绝不敢抗命!”
张煌言愿意相信这一切,在他看来,这正是天下目前的平衡。在这种互相制衡下,朝廷才能从容居中,慢慢收回大权。
“可是,淮王、晋王或许忠心可鉴,愿意入朝,但是,两藩幕府之中又岂愿为人下?四藩入朝,朝廷如何安置四藩之下臣?”
这才是最关键的地方,当年陈桥兵变的时候,赵匡胤是不是愿当皇帝,不去计较,但他的那些下属把黄袍披在他身上时,若是他拒绝又将是什么下场?恐怕赵匡胤根本就没有去向小皇帝表忠心的机会,他会被其它人取而代之!
“这……”
沉吟片刻,张煌言叹道。
“或,或可为一方疆臣吧!”
但说出这句话之后,张煌言自己都不愿意做出这个选择,为巡抚一方,这等于把地方名正言顺的交给四藩,与现在相比,又有什么太大的区别?
“部堂,如此,又于今日有何区别?所以,以在下之见,不如……”
不待吕留良把话说完,张煌言便摇头说道。
“庄生,我知道你是为了朝廷,可此事休得再提……”
断然打断吕留良的话,看着北方,想着现在的形势,张煌言苦笑道。
“方今天下未定,我等……只能先图以天下,尔后再言其它!”
面对部堂的回答,吕留良只是长叹口气,心下沉思道,这……能避免得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