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去他们所怀疑的是自己身边的将军清醒,但是现在,洪承畴的死却在清楚地告诉他们一个事实。这个事实就是在荣华富贵的面前,哪怕就是亲生儿子也是不可相信的。
这天下,还有谁能相信?
这天下,自然是无人可信了,只要他们一日为汉奸、一日为乱臣贼子,这天下便无人可信,这天底下但凡是个人都有可能为了自己的荣华富贵把他们的脑袋砍下来,即便是亲生儿子,有时候也会做出出人意料的事情。
身为四川总督的李国英在得知这一消息后,他只是略微的看了一眼身边的那些部下,甚至都没有看自己的儿子们,就几乎是不加犹豫的就发布告于民,告知天下,他已经决心降明,并且已经派出信使前往江北。
“那李国英,还上疏朝廷,认为四川全省已经平定,建议撤裁多余军队,其麾下十余万人马,只留下四万五千人马,其它兵卒一率撤裁为民,就地屯垦……”
大理城内,吴三桂听着方光琛的话时,神情更是一变再变,他的呼吸变得甚至有些急促,看着马宝、张国柱、杜辉以及柯泽等人时,心里反复在那里盘算着,尤其是张国柱等人,他们并不是他的心腹部将,现在,当儿子的能杀了当爹的,更何况是他们?万一他们要是想拿他的脑袋去换荣华富贵的话……
从来只有千日做贼,哪有千日防贼的。这些人会不会也为了自己的荣华富贵,把他的脑袋献出去?
不是会不会的问题,而是他们会在什么时候献出去!
只要有机会的话,他们肯定也会借吴某人的脑袋一用。
心里冒出这个念头,吴三桂看着张国柱等人说道。
“你们都看到了,若,若是大家决心降明的话,吴某也只能如此效仿了,裁弱留精,这是朝廷势之所驱,你我皆是降臣,吴某有负国家,无论结果如何,自无丝毫怨言,即便是朝廷欲杀吴某以谢天下,吴某亦心甘情愿……”
这个时候,吴三桂主动的选择了让步。他知道如果自己强硬下去的话,恐怕都活不出一个月。而且对于将来他已经有了计划,现在是时候把这个计划告诉所有人了,但是在此之前他必须要让这些人知道。
在大明朝他们没有可能会有活路。
“将军何出此言,我等身为将军部属,自然与将军生死与共,若是朝廷不容将军,又岂能容得下我等?”
张国柱几乎是立即起身表着忠心,其它人无不是纷纷效仿,他们都知道,无论吴三桂说的是真是假,如果他们不表忠心的话,没准那边脑袋很有可能就会被人砍掉!
这年月,当儿子的可以杀亲爹,那么当亲爹的为了安全,就有可能杀儿子,至于他们……不过只是外人,还是想杀便杀!
“将军所言甚是,朝廷不容将军,又岂能容得下诸位?”
作为吴三桂的知已好友,同样也是其心腹的方光琛自然知道,吴三桂为何召集众人,两人早在辽东时,就已经为吴三桂幕僚,数年前因为功名被废,逃入云南的他,更是深得吴三桂信任,事事皆与其商量。他这么一反问,尽管只是顺着张国柱的话,却也让众人无不是一阵哑然。
“世所皆知,淮王虽有忠义之名,可是其却也是耿直非常,即便是今日纳降,将来又天下安定之时,又岂会容各位将军居朝?即便是大家甘愿返乡为民,可若是有人勾陷,各位以为,届时又会如何?”
到时肯定是性命难保!
在方光琛这么说的时候,众人偶尔会看着他,他们都知道,这方光琛为何逃到云南,原本在徽州老家当着寻常百姓的他,被追究起了当年入吴三桂幕府的责任,虽说未将其流放人,但是却也革除了功名,如此,他才会只身逃入云南。
对于他这样本无大恶的文人尚是如此,更何况是他们?他们的手上或多或少总沾着同胞的血,若是将来有人追究此事?万一淮王再趁机下手的话,他们可真是死无葬身之地了!
“这,这……”
张国柱喃语着,一时间却也说不出话来,本身只是行伍出身的他,面对这样的情况自然不知如何是好,
“这什么这,降也不是,战也不是,难不成,非得让咱们直接抹了脖子不成?照我说,干脆,既然要死,就死个痛快,杀他们干干净净再说……”
这边杜辉的话声刚落,吴三桂便冷眼看着他说道。
“你若是一心想死,又何需劳动他人!”
尽管吴三桂的话声不大,可是那话中的杀意也让众人的心头一寒。那里还敢言语。
“杜将军所言诧异,我等皆是想活,又岂能寻死?”
方光琛立即于一旁说道。
“方先生,这,这……”
面上尽是苦笑马宝的看着方光琛,摇头叹道。
“这又那里有什么活路!”
“就是,打不能打,降不能降,这左右都是死路,活路,活路都让明朝给堵完了!”
“明朝给堵上了,那明朝之外呢?”
顺着他的话,方光琛直截了当的问道。
“明朝之外?难不成先生想让我还去陕西?”
人们自然而然的想到了陕西,想到了逃到那里的清朝。
“陕西?那满清如今是少主当朝,全如丧家之犬一般,可以说是苟延残喘、朝不保夕,又岂是我等能去的地方?”
方光琛冷笑着打断那人的话头,在众人迷惑不解时,继续说道。
“这天底下,又何止一个明朝,一个清朝,出大理往西北不过千里,就有沃土不下万里,当地土著蒙昧未开,若是我等随大将军去那,又何愁不能于那里另立新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