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儿，”她在饭桌上亲自给他盛了碗饭，“这两天不冷，你要是想，可以去城郊打打猎。”</p>

顾昭轻声应下。</p>

他抬头看了眼正在闷头吃饭的顾世忠，跟秦氏说话：“娘，我有个朋友，他娘子好像生孩子的难产去了。”</p>

他问：“娘，你生我的时候难不难啊？”</p>

“当然难了，”正在吃饭的顾世忠没好气地插话，“当时你老子我正在北境打匈奴，你娘跟着我在前线。前头打仗呢，后头你就生了。”</p>

顾昭顺势转换话题：“那娘真是辛苦了——噢对了爹，那你当时打匈奴时，有手下的将领会用枪吗？”</p>

顾世忠摸不着头脑，他这个小儿子一向不喜欢舞刀弄枪，他不明白为什么顾昭要突然问起这事。</p>

“噢，”顾昭早就找好理由，他说，“儿之前看话本，里面有英雄会用枪，儿看后心生仰慕。”</p>

顾世忠放下饭碗，他叹口气，说：“说到用枪，你老子我以前军中，还真有这么一位人物，一手枪用的出神入化。”</p>

“你说的是小秦吧，”秦氏若有所思，谈到这名和她同姓的小将军，秦氏明显也有印象，“小秦的枪确实好，可惜了——折损在了北境。”</p>

他们这些南征北战、戎马一生的将军，到老就爱怀古，哪怕顾世忠平日里再沉默寡言，都逃不脱这点。</p>

所以接下来不用顾昭引话，老侯爷自己就讲完整个故事。</p>

秦小将军姓秦名凌云，意思是希望他能够不坠凌云之志。秦凌云生父早逝，母亲安氏一个人把他抚养长大。</p>

听秦凌云说，他母亲虽然家境贫寒，但她却念过书、明白许多道理。安氏希望他能够立一番事业，用满腔热血报效祖国。</p>

而从军后的他，也凭借一手好枪法，迅速在军中有了一席之地。</p>

“那天我们打算奇袭匈奴，”顾世忠叹了口气，衰老的眼角隐有泪花，“不料对方似乎早有准备。我当时被困在人群中，是他一马当先，才救了我出去。”</p>

“只是他也因此身死……”</p>

秦氏牢牢握住丈夫的手，想给予他力量，她接着说：“因为朝廷有些细节顾不到，所以娘亲自去给凌云母亲发的抚恤金。”</p>

“但她却分文不取，”秦氏叹口气，“只拿了小将军的一杆银枪。”</p>

……都对上了。</p>

顾昭脸色惨白、身形摇摇欲坠，他想起农妇墙上的那柄寒芒四溢、铮亮无比的银枪，能教出这样精忠报国的儿子的女子，又怎么会用这件事来骗他？</p>

“不，”他小声喃喃道，“……我不相信。”</p>

顾世忠耳尖，听见他的呢喃，疑惑问：“你不相信什么？”</p>

就在这时，忽然推门声响起。</p>

“娘，”顾青璋推开门进来，“我的那个老虎风筝呢？”</p>

秦氏想了一下，下意识答：“我让丫鬟放在阁楼了，怎么了这是？”</p>

顾青璋剑眉微扬，他似有似无地瞟了眼顾昭，说：“这两天天不错，我和别人约了今天去放风筝。”</p>

顾昭迎上他的视线，他意识到这个“别人”恐怕就是林重寒，心里牙都咬碎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