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就制度而言，这北宋的军制，只能用离谱来形容，至今没有崩溃，可真算是奇迹了。</p>
募兵制再加上动辄百万数量的禁军，就别说王安石，财神爷来了，也都满足不了啊！</p>
哪怕是现代社会，也没法这么干。</p>
这王安石嘴上说是开源，但你若仔细看他的新法，裁军其实也是势在必行的。</p>
他最初不提这事，就是为减少阻碍。</p>
可见，裁军一事，其实是保守派和革新派的共识。</p>
可为什么之前一直办不下来。</p>
就是因为这冗官还挡在前面的，冗官不但给财政增加负担，而且使得执行力也是一塌糊涂。</p>
这么大的手术，若不精确，极有可能会出大乱子的。</p>
这个责任，大家都怕。</p>
如那司马光是一针见血，给赵顼挑明这冗兵之害，但随后他马上就明说，此非朝夕之事。</p>
言下之意，我知其害，但基于我朝现状，现在肯定办不到。</p>
这回为什么如此顺利，倒不是说达到司马光的要求，只是因为皇庭的出现，是拿着鞭子，逼着朝廷去改。</p>
当然，这其中还是有皇帝和王安石暗中支持。</p>
那么接下来，就要看河中府的执行。</p>
从此足以看出，这北宋第一文官天团，也绝非浪得虚名，他们都是很有智慧的天才，只是很多问题积重难返，若不先肃清吏治，也是难以有所作为。</p>
河中府。</p>
那元绛在收到朝廷的诏令后，兴奋的如同一个孩子一般，立刻借与张斐商量赔偿一事，急急跑来皇庭。</p>
“好小子，如此年纪就有谋国之智。”</p>
见到张斐，元绛便是狠狠地夸赞。</p>
在最初得知这个计划时，他其实很是忐忑的，这真是太复杂，他从没有这么玩过，因为其中涉及诸多利益，以及朝中还有党争，要是失败，这责任扛不住啊！</p>
张斐是荣辱不惊，拱手道：“元学士真是过奖了，在我看来，真正的考验其实才刚刚开始，有道是这伴君如伴虎，官家给予这么大的支持，若是失败了，这后果不堪设想啊！”</p>
“这倒是的。”</p>
元绛点点头，那还是难掩兴奋之色，至少他能有所作为，身为文官，又是这把年纪，此时不搏，更待何时，坐了下来道：“近一个月，我仔细研究过转运司的账目，如果从明年开始赔偿，以每人每月每贯钱来算的话，只要裁军达到三成，财政就毫无压力。</p>
即便裁军未能这么快，也不打紧，只要规划道下半年，可以达到三成，现有财政也是足以支持。哪怕下半年没有达到，也就只需要发放三十万盐债，便可补足。</p>
可见只要裁军，是百利无一害啊！”</p>
说到后面，他语气又激动起来。</p>
裁军等于是轻装上阵，他能不激动么。</p>
张斐笑道：“看来元学士已经做好准备。”</p>
元绛道：“若是秋税不减，我们转运司还是比较轻松的。”</p>
转运司的钱，全都是税钱。</p>
张斐道：“河中府的秋税是没有问题的，至少是不会减少，至于增多多少，我也不敢保证。”</p>
“那就行了。”元绛稍稍点头，“那么接下来最为关键的就是，如何安置那些被裁的士兵。”</p>
张斐稍稍一愣，道：“关于这一点，我之前也有向元学士建议过，如今的提举常平司就是要用钱生钱，那么其它方面就可以利用商业，转运司只需要支付钱财，再加上警署和差役法的到来，可以吸纳大量的劳动力。”</p>
元绛皱眉道：“但是商人不一定会非常配合我们，去及时吸纳那些被裁的士兵，防止他们因怨作乱。而我们提举常平司也需要贱买贵卖，其中就不乏大量的货物，我们是否也可以雇一些工匠，那军营里面可是有不少能工巧匠。</p>
此外，若要强军，这军备也是一大问题，这里又可以留一部分人生产军备。”</p>
张斐摇摇头道：“我不赞成自产自销，因为事实已经证明，这种做法，就极容易产生腐败，以及压迫、剥削，那些盐户下场，元学士应该比我更加清楚。”</p>
别得他不太懂，但是有一点他很懂，就是法制的强势，商业是必然会走向繁荣的。</p>
如今商人就是被压着的，很多商贩若无背景，只会被官府剥削，若有公检法，商人将会得到一定程度的解放。</p>
利用裁军再拱火一波，一定发展迅速。</p>
他给提举常平司设计的，就是纯金融机构，放债、放贷、收利，玩得就是这钱生钱，如果再加上生产自作，以目前的技术，很难防止其中的腐败。</p>
元绛又问道：“那军备生产也交给商人？”</p>
张斐也有些纠结，这军备生产交给商人，好像是有些不太好，但是不交给商人，官方生产，腐败、次品，是可想而知，道：“军备生产，可以不交给商人，但是也不由转运司自己做。</p>
要不这样，交由地方官府来管，亦或者建议朝廷在地方设专门官署，往后由军营向转运司申报所需军备，转运司再负责向那官署购买，如此一来，便可相互掣肘，能够杜绝一些腐败的现象。”</p>
他说得有些犹豫，这个相互掣肘，不是那么容易，因为到底是三个官署在转，这只能依靠他们公检法和税务司在旁监督。</p>
元绛点点头道：“如此也行，最好还是算作地方财政，西北地区常年战乱，土地肥沃亦不如江南各路，地方财政是捉襟见肘，若将军备生产放在西北，可使其繁荣，给当地百姓带来福泽。这融我再考虑一番。”</p>
稍稍一顿，他又道：“另外，我们还要负责青苗法，这放贷收利，可不是一个轻松的活。”</p>
张斐道：“我的建议就是还能借则借，不能借也不能勉强，不要局限于农夫，亦可以放商贷，纯粹视为一门买卖，我们公检法会协助你们，断定是否延缓百姓的还款期限，避免官民矛盾。”</p>
元绛点点头，道：“但是我还有一个想法。”</p>
张斐道：“什么想法。”</p>
元绛道：“就是将青苗钱与裁军联系上，比如说，普通农户若申请兵役，平时接受一定的训练，并且在战时，有义务赶赴战场，可优先在困难时，申请这青苗钱，这么一来，就能够裁掉更多的士兵。”</p>
张斐摇摇头道：“这我不赞成，如果这么做的话，在讨债的时期，就会遇到很多问题，因为这里面存在这兵役的义务，这也会影响到我们皇庭的判决。而且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只要军饷充足，必然能够随时招募到士兵。”</p>
有皇家警察在，搞这个是很多余的，因为公检法若要成型，就需要不少皇家警察，如果增加一点点皇家警察，又能够在战时发挥作用，这其实是很赚的。</p>
元绛稍稍点头，但并未给答复。</p>
因为这不是他的想法，而是王安石的想法，那保甲法没了，王安石就想着借青苗法来暗中发展保甲法。</p>
他还是比较信任自己的办法，警署是什么鬼。</p>
张斐突然又想起什么似得，“对了！转运司可以尽量用小面值的盐钞来赔付士兵。”</p>
元绛问道：“这是为何？”</p>
张斐道：“那些士兵拿到盐钞，必然是去购买粮食等货物，这极大推动盐钞交易中的作用。”</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