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这案子审得可真是刺激！”</p>
叶祖恰一边收拾着文案，一边小声嘀咕道。</p>
上官均却显得很是担忧：“这么审下去不会出问题么？”</p>
目前双方都是毫无底线，将统治阶层最为丑陋的一面给展现出来，听得都让人心惊胆跳啊！</p>
蔡卞道：“那也没有办法，这话是他们自个说得，咱们可没有逼着他们说，这与咱们无关。”</p>
蔡京问道：“你们认为谁会赢？”</p>
上官均瞧他一眼，道：“两个烂果子，你会选择吃哪个？”</p>
蔡京愣了愣，呵呵笑道：“我还是选择回休息室吃糕点。”</p>
四人捧着文案相继离开了。</p>
可他们的离开，却引来院外百姓的抱怨。</p>
休庭？</p>
不是吧？</p>
我们正看得过瘾，况且现在都还没有到吃午饭的时辰啊！</p>
百姓听得很是带劲，因为无论那边受到对方的伤害，他们都有一种非常爽快的感觉。</p>
相反，这院内的官员们，则是长出一口气，一些人用哆嗦的手，拿着丝帕擦着额头上的冷汗，一些人则是瘫在椅子上，目光呆滞着。</p>
这种场面在封建社会下，那可是极其罕见的。</p>
就没经历过啊！</p>
这心里能不害怕吗？方才他们看得都已经快要窒息了。</p>
过得一会儿，他们才站起身来，但很快又三三两两围聚在一起，窃窃私语，人人脸上皆是忧心忡忡。</p>
在这大庭广众之下，官员与乡绅互拔底裤，这这真的可以吗？</p>
这么下去，会不会影响到君主和士大夫的统治？</p>
而与此同时，院外那更是舆论大噪。</p>
两边的支持者也都在争论，谁更有理，可是这争来争去，彼此都被对方给说服了，都觉得对方说得很有道理，但这可不是什么好事，这简直就是双倍的伤害啊，争着争着，百姓也渐渐感到有些绝望。</p>
这都不是什么好鸟。</p>
那咱们岂不是横竖都是死。</p>
这.</p>
悲剧啊！</p>
事实就是如此，控辩双方本来就是一伙的，都是属于统治阶层，干得就是同一件事。</p>
是，不少百姓被地主弄得家破人亡，但更多百姓被官府弄得家破人亡。</p>
只能是越争越绝望啊。</p>
忽然间，他们仿佛感觉一道亮光照来，纷纷抬头看去，但见大门前挂着两个硕大的字——皇庭。</p>
不错！</p>
还有皇庭。</p>
百姓猛然醒悟过来，唯独皇庭没有这么干过，皇庭一直在捍卫我们的利益，所以，他们不由自主地将希望寄托在皇庭。</p>
而那边张斐与许芷倩刚刚回到办公室，尚未来得及喘一口气，那王韶、郭逵便来了。</p>
“二位急于见我，是有何急事？”</p>
张斐揣着明白装糊涂道。</p>
王韶是开门见山道：“张庭长，我们觉得不能再这么审下去，因为这将会影响到朝廷的统治。”</p>
这玩得太大了，弄得他们这些务实派都是心惊胆颤。</p>
一旦引发动荡，他们的活也就没法干了。</p>
他们劳心劳力，一直在想办法处理应对西夏的战事，可不能因为一场官司，而导致一切都付诸东流。</p>
这是他们都无法接受的。</p>
张斐先是一愣，旋即苦笑道：“二位，我只是秉公执法，如果他们要选择和解，那我也会答应的。但如果没有特殊理由，我就终止此次审判，那就是我的失职，这会给我带来风险的。”</p>
王韶、郭逵相视一眼。</p>
郭逵退而求其次道：“能不能改为闭门审理？就好像上回审理绥州一案。”</p>
如果都是自家人的，那就随便你们怎么说。</p>
对这里面的弯弯道道，他们心里清楚的很。</p>
张斐摇头一叹：“其实我也有想过，但是这不同于军事审判，这事关河中府所有的百姓，如果闭门审理，我们皇庭就要承担很大的风险，因为最终的判决，不一定会令所有人都满意。</p>
到时许多官员、乡绅、百姓可能都会将责任归咎到我头上。但二位都知道，这事与我无关，我也没有必要为此承担任何风险，公开审理，这就是最为稳妥的方式。”</p>
二人听罢，还真不好多说什么，因为最终判决是在皇庭手里的，突然改为闭门审，不管到底怎么判，都会引发很多质疑。</p>
问题来了。</p>
皇庭为何要为此承担任何风险？这事跟皇庭半毛钱关系都没有。</p>
最终，二人也只能悻悻离开。</p>
他们前脚刚走，张斐便是呵呵一笑，“竟然跑来游说我，看他们都没有反应过来，谁才是此案最大的赢家。”</p>
一旁的许芷倩突然道：“但是他们双方都已经杀红了眼，再这么继续斗下去，会不会真的引发动荡。”</p>
“不会。”</p>
张斐非常坚决地说道。</p>
许芷倩好奇道：“你为何这么自信？”</p>
“因为最终的决定权是在我的手里，而我也代表着朝廷。”</p>
张斐嘴角一扬，云淡风轻道：“是，也许百姓会对乡绅、官府产生一些质疑，但同时也会将曾今对乡绅、官府的信任，转移到我们皇庭头上，从而相信被皇庭掌控的司法。”</p>
而此时皇庭外面是热闹非凡，如今门外的商业区已经建设的差不多了，大小商铺林立，不但有专门为富人准备阁楼、包间，雅座，也有为穷人准备茶棚、酒馆，而且价格也都是非常亲民的。</p>
“哎呦！苏检察长来了，各位里面请，里面请。”</p>
大狗见到苏辙等一干检察员向自己的酒楼行来，是立刻迎了上去。</p>
陈琪瞧店外那廊道上都已经坐满了，不禁问道：“还有位子吗？”</p>
“有得！有得！”</p>
大狗直点头，“张庭长早就定下靠近湖边的位子，供各位休息。”</p>
陈琪顿觉有些受宠若惊。</p>
一干检察员来到河边的大树下坐下后，但目光并未投向河边那美丽的风景，而是望着酒楼那窗台前闪过的一道道人影，只见不少乡绅正在与官府的官员进行交涉。</p>
“看来他们已经意识到，这官司打下去，只会两败俱伤。”王申小声道。</p>
陈琪道：“或许下午不会再开庭审理。”</p>
“不可能。”</p>
苏辙道：“此事要能够谈成，就不会闹到皇庭上去，咱们还是早点吃完，早点去休息，下午可能还有很多事要做。”</p>
陈琪、王申同时看向苏辙，似乎有些怀疑。</p>
因为目前看来，他们都已经意识到这是一场两败俱伤的官司。</p>
那么，还要再继续互相伤害吗？</p>
但凡是个聪明人，也不会干这种蠢事。</p>
可事实却正如苏辙所言，下午的审理是如期而至。</p>
这也正说明，中午那些官员、乡绅的合纵连横彻底宣告失败。</p>
原因也很简单，就是青苗法。</p>
元绛是肯定拥护青苗法的，这是不能退让的，而范镇是肯定反对的，为求阻止青苗法，他是翰林学士，户部侍郎都不当了，怎么可能会就此妥协，他来这里就是为求阻止青苗法。</p>
然而，如果范镇他们不选择在皇庭上诉，那他们就没有别得办法，因为朝中也是革新派得势。</p>
这是目前最有效的方法。</p>
这中间的根本矛盾都无法解决，还合纵连横个勾八。</p>
关键还有相当一大部分官员在暗中拱火。</p>
这怎么谈得成，只能忍着痛苦继续打下去。</p>
“诸位下午好。”</p>
张斐来到庭台上，又看向助审席上面的百姓，“诸位助审员中午休息的怎么样？”</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