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见陈明这人，是非常公平，是谁都不留情面。</p>
......</p>
皇庭。</p>
张斐坐在火炉旁，拿着一本宋刑统，仔细看着，没有办法，这内卷的太厉害，好像是个读书人，都能够对《宋刑统》倒背如流，他也得好生看看，别在一些非常简单的问题，被那些年轻人给难倒。</p>
而高文茵则坐在一旁，默默地为他泡茶。</p>
这时，许止倩突然入得屋来，“平时让你看书，你又不看，这时候你却有心情看书。”</p>
张斐问道：“法援署与税务司没有谈拢吗？”</p>
许止倩点点头道：“听蔡京说，税务司已经拒绝接受法援署免税的建议。”</p>
张斐微微耸肩道：“税务司有权拒绝。”</p>
许止倩略显担忧道：“但如果他们不接受你的方案，可如何是好？”</p>
张斐不以为意道：“我早已经告诉他们，如果他们不接受，我们皇庭会怎么判决。”</p>
许止倩道：“但是税务司真的追缴白契的逃税，这难道不会出问题吗？”</p>
张斐一摊双手：“税务司的职权就是收税，白契就是逃税，规矩就是这么定的，我也没有什么办法，我们皇庭必须得按照规矩办事，如此才能服众。”</p>
高文茵突然道：“那些大地主任地有钱，如今都已经查到他们头上，为何他们连这点钱都不愿意出，难道他们真的不怕死么。”</p>
张斐笑道：“他们当然怕死，但是他们知道，他们现在还不会死，而且他们争得也不是这一点点钱，而是他们的特权。”</p>
高文茵螓首轻摇，“我还是不明白。”</p>
“不明白是好事！”张斐瞟了眼许止倩，“你看止倩，就急成什么样了，今晚我还是继续跟夫人睡，以免被她半夜叫醒，讨论如果税务司追缴逃税，会引发什么后果。”</p>
许止倩啐了一声，“谁稀罕与你睡了。”</p>
高文茵也白了他一眼，“今晚我跟止倩睡。”</p>
张斐立刻扔掉宋刑统，激动道：“凭什么，我判此建议无效。”</p>
许止倩走到高文茵身旁，双手亲昵地挽着高文茵那雪白、修长的玉颈，笑吟吟地看着张斐，“在家里，你可不是庭长。”</p>
张斐道：“那我要上诉。”</p>
“驳回！”</p>
“这天一个人睡是很冷的。”</p>
“你可以叫李四陪你一块睡。”</p>
“那我还是一个人睡吧。”</p>
“就这么定了。”</p>
“你...要不，我们三人一块睡。”</p>
“休想。”</p>
......</p>
而就在张斐与两位娇妻插科打诨之际，外面各方势力都还在暗中博弈。</p>
令人没有想到的是，一向装聋作哑的蔡延庆突然表态，官府将愿意接受皇庭的方案。</p>
“蔡知府，这是为何？”</p>
韦应方激动道：“这分明就是税务司与皇庭的诡计。”</p>
蔡延庆却道：“你不是说法援署那边不答应吗？”</p>
韦应方先是一愣，旋即点点头。</p>
蔡延庆道：“那我们就是支持，也影响不了结果，因为只要对方不答应就行了，到底这一个巴掌拍不响。你们要记住自己的身份是官员，税务司是为官府收税，他不是我们的敌人。</p>
如果我们不支持这个方案，就必须支持税务司权力清查契税，到时出什么事，朝廷问责，那我们有什么理由去解释？我们自己收不上契税，我们滥收契税，同时又给税务司使绊子？</p>
在这事上面，我们可是有责任的，要拒绝就让对方去拒绝，我们要全力配合。”</p>
这一番话怼得韦应方是哑口无言。</p>
但这也是蔡延庆一贯的办事风格，他在双方的争斗中，一直都是秉持着明哲保身的态度，不愿承担任何责任。</p>
一众官员又看向元绛。</p>
如今许多官员们，已经是以元绛马首是瞻，因为元绛更有担当。</p>
元绛点头道：“我支持蔡知府的看法，我也不想为了别人的利益，丢了自己的饭碗，但如果对方要反对，我们也能够给予谅解。”</p>
言下之意，这契税主要是对方的利益，他们应该去负主要责任，我们可以暗中支持，但不能明面上支持。</p>
因为这没法去跟朝廷解释，我们的饭碗可是在朝廷手里的。</p>
他的这番说话，立刻博得不少官员的认同，我们就应该坐在后面，让别人去冲锋陷阵，这才是我们官员一贯的作风。</p>
就连韦应方也突然觉得，好像是这么个道理。</p>
然而，官府态度的突然转变，立刻也影响到那些大乡绅、大地主。</p>
他们也不傻，你们这些官员是要给自己留后路，那就是有可能会出卖我们，如果税务司出击，你们再在后面捅刀子，这谁受得了啊！</p>
而且，由于税务司在京城名声，在查税一事上面，可是从来就不含湖，再加上目前他们还不清楚税务司实力，本就不太敢赌，他们原本都寄望于官府为他们遮风挡雨，哪知道这些官员个个都是狡猾狡猾滴，让他们去冲锋陷阵。</p>
他们也表示还是不要冒险，先答应皇庭的方案，反正还有一年的时间，我们可以暂时不缴，到时看形势再决定。</p>
现在就冲，谁能保证税务司查得不是自己，一旦我被抓，你们真的会奋不顾身来救我吗？</p>
大家都是混道上的，谁还不清楚谁啊！</p>
在一番交涉、博弈后，各方最终还是都答应接受皇庭提出的方案。</p>
接下来，皇庭就要给出对这场官司的判决。</p>
阴霾的天空，象征着在场许多人的心情，虽然他们已经知道判决结果，这也是他们答应的，但这并不是他们想要的结果，因为他的特权最终还是屈服在规则之下，虽然这是缓兵之计，但他们心里清楚，这也是无奈之举。</p>
不过有个人的脸上，绽放着笑容，就如腊月里的梅花一般灿烂。</p>
这个人就是张斐。</p>
他还是一如既往地面带微笑，向大家打了一声招呼，然后便宣布开庭。</p>
“经过本庭长参考双方的供词、证据，所涉及的律法，以及与双方的协商，已经得出最终的判决。”</p>
说罢，张斐低头看了眼文桉，然后抬起头来，道：“首先，一份违法的契约，是否具有法律效力？</p>
从原则上来讲，应该是不具备的。但是我朝律法对于契约的两大原则都是继承唐律，其一，官有政法，民从私契。</p>
其二，诸出举，两情合同私契。</p>
这两大原则，表明政法不应轻易干预民间立契，其中就包括是否签订借贷契约的自由性；与何人签订借贷契约的自由性；借贷契约签订内容的自由性；借贷契约履行方式的自由性。以及签订契约的自愿性和平等关系。</p>
任何契约如果违反这两大原则，必将不具备法律效力，比如说强制、胁迫、欺骗，等等。”</p>
范镇、苏辙他们一听，顿时就傻眼了，这是我们商量的结果吗？</p>
你这又是夹带私货啊！</p>
又听张斐继续言道：“基于这两大原则，我们再来审视白契的合法性，如果一份白契是被迫签订的，它将不具备法律效力，但是双方自愿签订的，符合契约的两大原则，那么它就将具有法律效力。</p>
至于这白契违反税法，那就是属于逃税的问题，这与契约本身具有的法律效力是毫无关系的。</p>
官府可以追究当事人逃税的责任，但不能否定契约本身所具备的法律效力，正如控方所言，这将破坏官有政法，民从私契的原则。</p>
本庭判定，控方胜诉，在不违反契约原则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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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况，白契依旧具有法律效力。</p>
至于逃税的问题，虽然是这场官司的起因，但并不在这场官司争论的要点。本庭长也无法给予任何判决，不过在本庭长的协商下，控辩双方已经达成共识。</p>
税务司将保证，不再有任何滥收契税的政策，同时尽量简化百姓办理契税的手续，本庭长也要再强调一遍，关于滥收税是属于违法行为，百姓若是遇到，应该保留证据，然后及时上皇庭申诉。</p>
但同时，拒缴契税，也是属于违法行为，不过官府答应给大家一个补交契税的机会，并且决定在未来一年内补交亦或者新缴契税，都将减半，也就是说，百姓只需要缴纳百分之二的契税。</p>
控方也答应，将会补交契税。</p>
我们皇庭非常欣赏税务司和官府的保证，也决定给予一年的豁免期，在这一年内，税务司将无权追究任何人在任何时期签订白契的逃税责任，但是在一年以后，无论什么时候签订的白契，只要涉及逃税，一旦被税务司查到，我们皇庭也将会给予相应处罚，所以，我们还是希望大家尽快去税务司补交契税。”</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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