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河中府。”</p>
薛向从容不迫地解释道：“由于我曾在西北主持盐马交易，故此对于西北的财政也是比较关注的，最近在出任三司使后，我又认真研究过河中府的财政变化，发现河中府的主要增长是来自商税，虽说这其中公检法的确是功不可没，但是众所周知，公检法并不能直接创造财富。</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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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其中关键的原因，就是因为王相公的新政加上转运司的盐钞，当地官府陆陆续续，来来回回发放了五十万贯到一百万贯的盐钞，然后每回凭借收税，又都将这些盐钞给收了回来。</p>
按照常理而言，那么财政增长，就应该跟还留在坊间的盐钞相等，可是河中府财政增长远不止这么一点。</p>
我在仔细研究过后，发现了这个秘密，鉴于当下的收税方式，只要发行合适数量的钱币，那么所得到的收益，是可以成倍增加的。”</p>
说着，他又看了眼自己的副官，轻轻点了下头，那副官立刻站起身来，将一份证据呈上。</p>
薛向又道：“这上面是我对近两年河中府财政增长的整理，里面的一些线索，我也已经标记出来，足以证明我所言。”</p>
“原来如此。”</p>
张斐这才恍然大悟，我就说，他不可能凭空想到这一点，原来是研究过河中府财政，不过这也很不容易，之前老吕他们可都没有发现这一点。</p>
事实就是如此。</p>
河中府的财政增长的这么迅猛，就是因为官府投放盐钞，刺激经济发展。</p>
这证据呈上后，富弼翻开一看，“这看着像似昨夜写得。”</p>
赵拚笑道：“定是昨日张三的作证，给了他启发。”</p>
富弼稍稍点头。</p>
因为这些都统计好的数据，非常精简，几个老头仔细看了看，然后面面相觑。</p>
好像...好像有些道理。</p>
富弼就道：“这其实跟钱荒是一个道理，钱荒必然会使得商业萧条，如果在钱荒之时，发放钱币，商业自然会想好，所得财富，绝不只是发出去这些钱币。再根据新税法，朝廷得到的税收，也肯定会增加不少。”</p>
冯京点点头道：“是呀！这新税法也是不可忽略的，正是因为之前不是那么收税，故此在治理钱荒时，也难以体现出能够为国家增加多少财政。”</p>
富弼见司马光还在仔细研究，沉吟少许，突然向薛向问道：“三司使方才说，只要发行合适数量的钱币，所得收益，将会成倍增加，不知三司使是如何断定这‘合适数量’？”</p>
薛向道：“因为此政策目的，到底是为求赈灾，而根据我的观察，此番旱情，受影响到最大的就那些缴纳百分之五、百分之六税的普通农夫，而在旱情之下，也主要是这部分人，完全失去了购买货物的能力。</p>
因此，我的计划是，根据这些人税收，再乘以二十，也就是根据他们一年下来的总收入，来发放相等的税币，这样不但让他们生活不受影响，同时又能够支持商业继续繁荣。</p>
当然，缴纳百分之八，可百分之十税收的百姓，也会受到一些影响。</p>
但是交百分之五这部分百姓，每年也并不会拿出所有的收入，去购买货物，但朝廷一旦发税币，他们必须将税币全部换成生活所需，这就能够弥补其他人的购买货物的能力。</p>
但要分三次发，毕竟目前还不知道灾情会延续多久，如果等到缓解，后续将会得到削减。”</p>
富弼再次感到懵逼。</p>
还能这么计算吗？</p>
以前未有过啊！</p>
赵顼也不明白，于是又看向张斐。</p>
张斐讪讪道：“这是我给王学士的建议，但这并不是一个标准答案，正如我之前所言，就目前各地方的情况，其实都有缺乏钱币的现象，多发一点，其实也无妨，这么规划的话，只是让理由会显得更加充足。</p>
一来，表明是救助最底层的百姓，故此根据他们的收入来计算，在仁政方面，是无可挑剔的。</p>
二来，旱情导致的失去的购买力，也主要是来自这些百姓，从事实上，也是难以反驳的。”</p>
赵顼点点头道：“原来如此。”</p>
目前的统计技术，是很难计算出一个货币投放值，但好在有天时地利，北宋是天然缺乏货币，再加上近年来经济愈发繁荣，货币量却没有增加，只要不是太离谱，多放一点，其实是无所谓的。</p>
所以，张斐更多是从说服朝廷、百姓出发，去考虑发行多少货币。</p>
......</p>
冯京突然问道：“可是三司使如何保证，你们发放税币的数量。”</p>
薛向道：“关于这一点，河中府已经有一套完善的监督制度，当地官府不但允许检察院进行监督，而且还让商人参与进来。</p>
我们三司使也打算效仿，让京城主要的大富商参与进来，比如说慈善基金会，比如说足球联盟，又比如说汴京律师事务所，白矾楼，等等。</p>
当然，政事堂、御史台，都可以进行监督。”</p>
院外的商人，不禁是欣喜不已。</p>
我们也能参与吗？</p>
这在以前，是不敢想象的呀！</p>
司马光又接着问道：“所以三司使认为，这么一来，商人就会相信这税币，并且愿意接受这税币？要知道，之前朝廷发行的交子可是出现过许多问题的。”</p>
方才还欣喜的商人，顿时又有些忐忑。</p>
且不说我能不能监视得了，关键朝廷要反悔，咱也没有办法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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咱们商人就如同尿壶一般，用得时候才会拿出来。</p>
经常被利用。</p>
方才还觉得薛向所言有理的百姓，顿时又面露恐惧之色，交子的问题，他们可都是听说过，心里也清楚是怎么回事。</p>
就是朝廷利用交子，剥夺百姓。</p>
赵顼一听，不乐意了，当即道：“这个司马君实，到底向着哪边的？”</p>
这不能自揭短处啊！</p>
张斐忙道：“陛下，这是好事啊。”</p>
“好事？”赵顼诧异地看向张斐。</p>
张斐道：“陛下忘记我之前说得吗。如果司马学士他们遮遮掩掩，百姓反而不会相信，这越是刁难，百姓越对这税币放心。”</p>
赵顼稍稍点头。</p>
外面薛向是毫不避讳地回答道：“我知道之前官府发行的交子曾出现问题，故此我才选择发行税币，而非是交子。</p>
这税币并不是交子，它的存在的价值就是可以用来交税，而每个人每年都需要交税的，这是不可能改变的，那么它的价值也是不会改变的，而且，最终承担所有的就是朝廷，这就是交子所不具备的。</p>
从司法来说，税币就是一份契约凭证，是朝廷与百姓的约定，朝廷要是拒绝百姓用税币交税，那就是违法契约，百姓可以通过检察院进行起诉。</p>
此外，就是这场听证会，朝廷将一切都公开，解释清楚大家心里所有的疑惑，这是为了帮助百姓，也是为了减少国家财政的损失，如今陛下也是在场的，到时朝廷是找不到任何理由，拒绝百姓用税币交税。”</p>
富弼偷偷瞧了眼院外的百姓，见不少百姓都在点着头，心道，原来官家主动要开这场听证会，其目的是为求让大家接受这税币。</p>
交子，顾名思义，就是用来交易地钱币。</p>
朝廷可以拒绝接收的。</p>
但是税币的定义，就是用来交税的，只不过因为它能交税，它才具有价值，才能够购买货物。</p>
但本质还是一张凭证。</p>
你不让我用交税，那我们就不交税，相比起交子，百姓其实是拥有一定主动权的。</p>
再加上这场听证会，你们说得每一句话，都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并且薛向还直接点名，皇帝也在场。</p>
往后要反悔的成本太大了。</p>
这确实令不少百姓心中的疑虑少了不少。</p>
赵拚突然问道：“旱情对国家财政的影响不小，只是单发税币，是难以弥补的，三司使方才也是说，只能是尽量避免损失，如果说今年财政减少不少，你会不会再发税币来弥补。”</p>
薛向显得有些犹豫，其实他是想推动税币钱币化，但你若敢说继续发，一定没有人相信这税币。摇摇头道：“我完全没有这方面的打算。”</p>
王安石暗自一叹，这些老狐狸，真是一个比一个精明。</p>
那回盐钞一事，他就已经想过，发纸币。</p>
而赵拚这么问，就是确保，你不能继续发。</p>
赵拚又问道：“那三司使可有弥补财政的应对之法？”</p>
薛向道：“首先，即便财政会有损失，但是我们预估也不会很大，还是能够支撑下去的。</p>
其次，大庭长莫要忘记，此番是以工代赈，我们将会疏通河道，建设沟渠，包括，兴建皇庭、检察院、警署，等等。而这些工程都是可以使得未来财政增长，灾情过去后，财政不但会得到恢复，还能够变得更好。</p>
最后，我一直都是将发放税币，视为救急措施，倘若财政真正负担不起，那就还是得从节省开支着手，比如说，再一些地方，采取债务重组的办法。”</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