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他见赵顼还有些犹豫不决,于是又道:“就算陛下真的想打,至少也得先将钱粮收上来,可他们现在连个仓库税都不答应,要知道这仓库税还只是让他们拿粮食出来卖,还不是要他们的钱,他们又能拿多少钱出来给陛下打仗?</p>
到时候又只能问百姓要,若因此引发民怨,粮食又控制在他们手中,到时候陛下就更是受制于他们。”</p>
赵顼点了点头,又道:“但目前西线将士是蠢蠢欲动,若是不能安抚好,他们中一些人可能会去主动挑起战事。”</p>
“这倒是一个隐患,但一味的压制他们,也会令他们丧失士气。”</p>
张斐点点头,沉吟少许,道:“陛下可写一张欠条给他们。”</p>
“欠条?”</p>
赵顼惊讶道。</p>
张斐道:“将未来进攻西夏的军费,都写在欠条上,以三年为期,告诉他们,一定会打,但还需耐心等待,当他们了解到陛下的决心,自会服从命令,同时也不会消极应对。”</p>
“你这法子倒是新颖。”</p>
赵顼听得一乐,又问道:“你确定在三年之内,能灭西夏?”</p>
张斐赶忙道:“打仗是武将的责任,这我哪敢保证,我唯一能够保证的是,就是能为陛下筹足够的钱,去打这一仗,同时还有余力防御辽国。”</p>
提到辽国,赵顼确实有些不安,现在还没有实力,去两线作战,而每回跟西夏开战,辽国都会趁火打劫,给辽国的岁币就是这么涨上去的,点点头道:“好吧,朕相信你,到底你也从未令朕失望过。”</p>
立法会。</p>
“富公,虽然官家默许我们发表文章,但目前来看,官家尚未决定,这也使得那些人抱有侥幸心理,他们还在想尽办法,与说服官家。”</p>
赵抃面色凝重道。</p>
富弼忙问道:“赵相公有何想法?”</p>
赵抃道:“我最近仔细研究了下关于张三的法案,从中发现,基于这个法案,官府在其它方面,针对商贩的索取,也是不合理的。我打算在明日面见圣上的时候,就以此法案为由,要求官府进行整顿,以此来督促官家下定决心。”</p>
富弼眼中一亮,“此策甚妙。公检法也是时候主动出击,免得他们总是认为,公检法就不敢动他们的钱袋子。”</p>
翌日。</p>
赵抃就拿着这个问题,去找赵顼讨论,都说是收总税,但是在商业方面,还存在许多杂税,而这些杂税,本就是归于商税,这与粮食法案一样,从法理上是说不通的,必须得整改。</p>
同时表示,以前这么收,那是没有办法,如今税务司这么强大,就没有必要搞这些,还浪费人力物力。</p>
赵顼一听,就知道赵抃再打什么主意,无非就是在试探他,你到底是怎么想的,在跟张斐谈完之后,赵顼就已经做出决定,于是很快就答应了赵抃。</p>
皇庭。</p>
王安石、文彦博看着上面的赵抃,心里微微有些不爽,什么时候,除皇帝之外,还有人能够做到宰相上面。</p>
赵抃微微笑道:“今日我邀请二位相公前来,主要是有一急事想与二位商量一下。”</p>
文彦博谨慎地问道:“什么事?”</p>
“事情是这样的。”</p>
赵抃道:“最近有商人抱怨,除了酒曲外,官府针对他们商贩,还有着诸多杂税,如行钱,如牙钱,以及有官吏,借断货好坏之名,勒索他们的钱财。</p>
我也翻阅了相关账目,发现这些杂税,以往也都是算在商税里面,但是在刚刚通过粮酒法案中,是清楚的说明,如今税务司算得是总税,这些额外杂税,应该取消,否则的话,就是重复征收,于法理不合。”</p>
两个宰相都很是不爽。</p>
这与赞不赞成无关,而是在于,你凭什么指挥我们。</p>
王安石本来就跟赵抃关系不好,怫然不悦道:“这是我们政事堂的事,皇庭无权过问。”</p>
文彦博也难得跟王安石站在同一战线上,“介甫说得是,大庭长未免管得太宽了吧。”</p>
赵抃道:“二位误会了,我并非是在命令二位,我只是担心,如果不及时解决的话,将来商人告到皇庭来,皇庭也只能依法对官府进行惩罚,到时候可能会弄得大家都不愉快,如果官府方面能够主动解决,那是再好不过了。”</p>
王安石叫嚣道:“大庭长这是在威胁我们吗?”</p>
赵抃道:“王相公若是认为我这么做有何不妥,大可提出来,犯不着说这种话,我赵抃也不吃这一套。”</p>
铁面御史,绝非浪得虚名。</p>
“有能耐你们就直接下令,犯不着在这里装好人。”</p>
说罢,王安石起身就走了。</p>
赵抃却不生气,又看向文彦博。</p>
文彦博慢悠悠地站起身来,“告辞。”</p>
等到他们走后,富弼一瘸一拐地从后面走出来。</p>
两个老头相视一眼,皆是笑着直摇头。</p>
这都在他们的预计之中。</p>
王安石和文彦博是不可能答应的,哪怕他们内心是赞成的。</p>
一来,没面子。</p>
二来,这尼玛是一个得罪人的活。</p>
既然你们皇庭都这么横,那不如你们来干。</p>
自己干就自己干!</p>
皇庭立刻以新税法为由,直接下达法令,将许多商业方面的杂税视为非法收税。</p>
那些权贵、士大夫们是彻底傻眼了。</p>
我操!还能这么操作吗?</p>
你们皇庭是飘了吧。</p>
这可都是国家制度,而且还不是刚刚颁布的,是一直都存在的,怎么就成违法行为了。</p>
离谱啊!</p>
老子还就不信你们敢这么干。</p>
陈家牙铺。</p>
“老陈,这是什么情况?”</p>
樊颙来到陈家,见到大门旁边,围着不少人,而陈懋迁则是站在一旁,唉声叹气,不免赶忙上前来。</p>
陈懋迁道:“刚刚来了一批庭警,告知我们,咱们官牙存有违法收税的行为,故而要暂时停止我们官牙的职权。”</p>
“???”</p>
樊颙是一头雾水,“什么意思?”</p>
陈懋迁道:“就是往后客户可自行签订契约,不需要再经过官牙,说是这牙钱本是算作商税,如今商税合一,故而应该取消官牙收费。”</p>
樊颙直点头道:“这倒是好事。”</p>
“嗯?”</p>
“不。”</p>
樊颙又虚伪地问道:“那你不是要关门了?”</p>
陈懋迁道:“那倒没有,私牙还是合法的,只不过不是强制性的。”</p>
樊颙又急急问道:“那屋税、地税有没有废除?”</p>
陈懋迁道:“那倒是没有,我还专门问过这事,因为地税屋税现在规定是买方交税,这是为了抑制土地兼并,而卖方所得收入,本就是要交税的。”</p>
“这倒也是。”樊颙点点头,又道:“老陈,你也别叹气,你现在与马家合作,又盖作坊,又盖足球场,可不缺这点钱。”</p>
“这是钱的问题吗?”陈懋迁低声道:“这是权力的问题,往后谁还会尊重我。”</p>
樊颙道:“那我比你更愁?”</p>
陈懋迁问道:“此话怎讲?”</p>
樊颙道:“就在方才,我白矾楼也来了一批庭警,表示正店和脚店的交易存有非法收税行为,也要暂时取消。”</p>
陈懋迁纳闷道:“这哪里违法了?”</p>
樊颙道:“根据以前的规定,脚店必须要正店买酒,但是由于酒税法案,正店不应向曲院缴纳额外的税,那脚店也不应向正店缴纳额外的钱。”</p>
陈懋迁点点头道:“这倒是公平。”</p>
“嗯?”</p>
“对了。”</p>
陈懋迁道:“我听说行钱也取消了。”</p>
樊颙道:“我也听说了这事,所以才来找你的,原本这各行各业都需要再向官府缴纳相应的货物,供官府所用,往后朝廷都是钱从各行购买货物,这可是天大的好事啊。”</p>
陈懋迁直点头道:“以前这行钱可真是害苦了咱们商人,尤其是那些小作坊,做十双鞋,官府可能要去五双,弄得很多商贩,都不敢在城里开铺,只能偷偷在郊外卖,如今取消这行钱,商铺价格都得上涨不少。”</p>
樊颙道:“看来咱们这回是赌对了。”</p>
马行街。</p>
吕公著、司马光来到一家挂有粮署的粮铺前面,见店铺前一个客人都没有。</p>
这可是天灾时期啊!</p>
二人立刻上前去。</p>
“二位客官,买粮食么?”</p>
柜台上打瞌睡的伙计,赶紧打起精神来。</p>
吕公著立刻问道:“你们店里有粮食吗?”</p>
伙计道:“有啊!二位客官请看,这可都是上等的小麦。”</p>
司马光好奇道:“那为何没有人买?”</p>
伙计叹道:“嫌贵了呗。”</p>
司马光问道:“多少钱?”</p>
“一斗四十钱。”那伙计道。</p>
司马光道:“这价钱也不贵啊!”</p>
那伙计道:“是不贵,但是大家都知道,再过一些天,就会有更便宜的粮食买,这家里还有余粮的都不来买。”</p>
吕公著问道:“更便宜的粮食。”</p>
那伙计道:“对啊!用不了多久,那些大地主们,就将粮食拿出来卖,他们可不会愿意缴那仓库税。”</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