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安殿。</p>
孟千弦的琴声再次响起,他这次弹奏的内容舒缓而伤感。躺在床上的拓跋梅香流下了眼水。</p>
一旁的安姑姑也眼眶湿润,她听到了拓跋梅香低低的哭泣声,便叫停了孟千弦。</p>
“不能再弹这首曲子了。”</p>
“安姑姑,不妨事的。”拓跋梅香说。</p>
“可是公主,这只会让你伤心。”</p>
“我很喜欢这首曲子,它好像在讲一个故事。孟先生,这首曲子叫什么呢?”</p>
“寻梅。”孟千弦幽幽地答道。</p>
“能继续弹下去吗?”</p>
安姑姑向孟千弦使了一个眼色,孟千弦又想起了王太医地嘱咐,便说道:“弹不了了。”</p>
“为何?”</p>
“这是我新作的曲子,还没写完呢。”</p>
“是么……”拓跋梅香有些失落,“那你写好了之后,能弹奏给我听吗?”</p>
“当然。”</p>
“好了,公主该休息了。”安姑姑对孟千弦道。</p>
孟千弦虽然来清安殿见拓跋梅香,但每次见面不得超过半个时辰。毕竟孟千弦没有得到皇上的允许,皇上也有非常大的可能禁止孟千弦和拓跋梅香见面。清安殿里的人对公主多有迁就,这才偷偷带孟千弦进来的。</p>
“安姑姑,让他再坐一会儿吧,我想和他说会儿话。”</p>
安姑姑心里是反对的,但听到了拓跋梅香恳求的语气,也只好答应了,并退了出去。</p>
“你说,我救过你?”</p>
“是的。公主不记得了吗?”</p>
沉默了片刻,“不好意思,我不记得了。”</p>
孟千弦又想起王太医说过公主的病情十分古怪,不但身子虚弱,就连记忆也容易丢失。时间长了,便会忘却一些事情。所以经常需要有人在她的身边提醒她的身份,让她不要忘记自己是大燎的公主,以及她所肩负的使命。</p>
用皇上的话说,她拓跋梅香可以忘记任何事情,唯独不能忘记自己的身份,以及要嫁给西戎王子,换取燎国和平的使命。</p>
显然,拓跋梅香活到这份儿上,已经成了一个工具。</p>
每每想到这一点,孟千弦就心生恨意。恨这个被世人赞颂开明,实则对自己女儿残忍的大燎皇帝。</p>
“你是不是不高兴了?”孟千弦很久没有出声,拓跋梅香便带着歉意问道。</p>
“没有,只是……只是觉得公主……觉得……”孟千弦有些哽咽,有些话难以说出来。</p>
“觉得我可怜吗?”</p>
孟千弦正是这个意思,他担心拓跋梅香会为此而难过,因此自责不该说那些只会让人难过的话。</p>
但拓跋梅香没有,她虽然虚弱,但并不软弱。</p>
“对不起。”孟千弦自责地垂下了头。</p>
“没关系,和很多人比起来,我确实有点可怜。不过我总该也要比很多人过得好,比如,遇到我之前的你,不是么?”</p>
孟千弦又抬起了头,看着那张床。</p>
“孟先生,我想看看你的样子。”</p>
孟千弦站了起来,朝着床慢慢走去。</p>
拓跋梅香抬起了手。床帘上抬手的影子十分的缓慢,看起来很吃力的模样。</p>
孟千弦想要帮助她打开帘子,但觉得她更想自己来做这件事情。</p>
床帘打开了一条缝隙,床上的人看了出去。孟千弦也看了进去。</p>
通过这一条缝隙,两人四目相对。</p>
一双是饱经风霜,沉淀了诸多历练的深邃的眼眸;另一双是苍白面庞上仍然清澈得犹如碧绿草叶上凝结的露珠的眼眸。</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