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距离很近，而且几乎是视觉死角，即使余光瞥见，寻常人或许也难以应对。</p>
齐铭脸色微变。</p>
——好快的反应！</p>
难道真像是师尊所说，她走了体修的路子？！</p>
他们的法术，比起对剑诀剑意的领悟，更注重锤炼筋骨血肉，时间久了对五感反应提升更多。</p>
若非如此，区区几个月时间，她也不会有这样的反应——</p>
齐铭这么想着，眼中再次浮现出笑意。</p>
那倒是正好。</p>
齐铭双手舒展，身侧的长剑直接落了地。</p>
竟是连御剑的灵力都撤去了。</p>
他两手十指交叉，手臂外翻，做了一个极为奇怪的手势。</p>
霎时间，以齐铭站立之处为中心，地面上伸出一道又一道细细的金线，迅速向前方蔓延。</p>
道道金芒交叠穿插，组成一副繁复的法阵，将整个论剑台都笼罩在内。</p>
苏陆自然不会坐以待毙。</p>
金线甫一出现，刚向前延伸时，她就已经跃至半空中，确保那东西不会碰到自己。</p>
然而，地面上的金线腾起光辉，道道金光迅速升高，光柱从地面延伸到上方结界之顶。</p>
苏陆：“……”</p>
她终于知道为什么冯长老要选择论剑台了。</p>
这四边的结界护壁，也限制了里面两个人的活动范围。</p>
否则她可以直接跑出场地的。</p>
黑暗笼罩而来。</p>
此时此刻，整个论剑台已被金光充斥。</p>
“五相封禁？”</p>
观众当中有识货的惊呼出声，“练气境也能练出这个法术？”</p>
“练气境确实也能，不过要在法术方面悟性高的，否则……”</p>
“五相封禁？那是什么……”</p>
“是断绝人五感的法术，比起寻常的五行法术来，要困难许多，而且消耗灵力极大……”</p>
“她不动了！”</p>
有人看向苏陆。</p>
她正直挺挺地站在原地。</p>
“……显然是中招了吧。”</p>
其实齐铭此时也不好受。</p>
他完全没想到，剑诀维持那么久，姓苏的居然没有冲过来——</p>
她一直在外面绕圈躲避，没怎么消耗灵力，这也就罢了。</p>
齐铭如今只是练气境二重，哪怕这五相封禁之术练习了足足两年，威力也有限。</p>
若是换成筑基境的对手，恐怕是直接无效了。</p>
即使是练气境，那也是目标离他越近，威力才越大。</p>
苏陆离他足足有二十多丈远，法术效果会大打折扣，说不定已经从断绝变成了大幅削弱。</p>
齐铭简直要气死了。</p>
她怎么就不过来呢！一般人看到对手释放范围剑诀，不都会赶紧拉近距离吗！</p>
这封禁五感的法术，总共两种用法。</p>
一是施展在某个人身上，另一种才是圈定范围，让范围内的活物失去五感。</p>
范围越大，范围内活人越多，施术者的灵力消耗越多，维持时间越短。</p>
所以齐铭巴不得对方靠近，那样他拼着受伤、拼着法宝被震碎也能将术打在她身上。</p>
届时她必输无疑。</p>
反正灵剑不是自己的本命法宝，双方没有契合，就算被打碎，也不会让他受创。</p>
而且他还特意维持着另一个护身法术，确保自己不会被一击放倒。</p>
“……咳！”</p>
齐铭吐出一口血。</p>
可惜那都是做梦了。</p>
现在他灵力消耗过大，站都有些站不稳，只能勉强提剑冲了过去。</p>
他誓要砍掉她的手脚，让她在这众目睽睽之下，只能像是蛆虫般在地上蠕动挣扎。</p>
“……”</p>
苏陆一直猜测对方有什么大招，因此不敢离得太近。</p>
现在看来自己的想法可能是对的。</p>
这法术应该是五感断绝。</p>
她现在确实瞎了，也闻不到任何气息，好像也聋了。</p>
苏陆猛地扬起手。</p>
齐铭也怕她有后招，见状连忙驻足。</p>
然后，众人看着她一甩长袖，将一样东西扔在地上。</p>
苏陆极为用力，那东西落地就摔得四分五裂，甚至碎片都溅射得到处都是。</p>
“……那是镜子吗？”</p>
地面上只剩下一枚残缺的菱花铜镜，光洁的镜片四处散落，让人摸不着头脑。</p>
其中一枚镜片，倏然喷出一大团晦暗的灰色雾气。</p>
灰雾源源不断涌出，在台上弥漫开来，转瞬间占据了大半个论剑台。</p>
齐铭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顿时连连后退。</p>
他只以为对方将压箱底的手段拿了出来，自然不敢大意。</p>
那灰雾所过之处，顿时泛起一阵阵诡谲寒冷的阴气，齐铭只觉得身上灵力流转都艰难起来。</p>
然后，雾中出现了森森白骨。</p>
面容扭曲的厉鬼咆哮着冲出，尖利的指爪撕裂空气。</p>
“我靠！”</p>
“……我听说阴灵根能驱使鬼魂，原来是真的！”</p>
“那还是镜鬼！”</p>
齐铭早已惊得脸色煞白。</p>
他现在灵力不足原先的二成，如何能对付这样的厉鬼？！</p>
镜中恶鬼徘徊在半空。</p>
他的身躯枯瘦，四肢干瘪，皮肤仿佛被撕去，只剩下薄薄一层焦黑的肌肉。</p>
雾气充盈了大半个论剑台。</p>
恶鬼在雾里穿梭，如水中游鱼般轻快，只是一时间似乎有些茫然，仿佛找不到目标。</p>
……找不到目标？</p>
齐铭忽然冷静下来。</p>
他正站在雾气之外的角落里，没有被灰雾扫到，好像鬼也没发现他在这里。</p>
齐铭看着那张骇人的鬼面，忍着恶心端详那扭曲的脸庞，发现了一对空洞的眼窝。</p>
这鬼也是个瞎子！</p>
齐铭嗤笑出声。</p>
此时对面一人一鬼都是瞎子，就算藏着这般厉害手段，又有何用？</p>
他一震手中长剑，射出几道剑气，水属灵力蒸出白气，驱散了一部分灰雾。</p>
齐铭试探着迈了几步，果然那恶鬼仍然没发现他。</p>
大概也是个聋子，全凭雾气索敌。</p>
齐铭这么想着，一边继续驱散灰雾，一边试图接近正主。</p>
当双方距离拉近一些之后，他忽然发现了怪异之处。</p>
齐铭并非直线前进，而是在场上左突右转，不断变换位置。</p>
然而无论是在论剑台的哪一边，无论站在哪个具体位置，他都能看到苏陆的正脸。</p>
不对！</p>
这不是巧合！</p>
他惊疑不定地向旁边走了几步。</p>
苏陆微微歪过头，依然朝着他所在的方向。</p>
——她一直知道他在哪里？！</p>
齐铭大惊失色。</p>
她怎么做到的？！</p>
齐铭低头检视地面的纹路，确认法术一定是生效了的。</p>
论理说她现在听不见也看不见，闻不到也尝不到，甚至连触觉都失去——</p>
她究竟怎么做到的？！</p>
齐铭想破脑袋也想不到答案。</p>
恶鬼已携着滚滚灰雾狂奔而来，扭曲的面容在厉啸里越发狰狞，利爪如同死神的刀锋。</p>
那是不知恐惧、不知疼痛的已死之物，不会思考因而也不会后退。</p>
唯有强烈怨愤和恨意，驱使着他毁灭眼前的一切。</p>
在阴森涌动的灰雾中，黑发金眼的少女歪歪头，露出了甜美的微笑。</p>
齐铭的身体有着血液流动带来的温度，无论在什么位置，都与周围的环境区别开来。</p>
因此，她一直能确定他的位置方向，双方距离越近，她的感受越是精确。</p>
所以她一动不动，像是掠食者等待猎物的靠近。</p>
“……撕碎他。”</p>
血色飞溅开来。</p>
那是齐铭昏厥前最后听到的声音。</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