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来也不是一段光彩的经历。</p>
苏陆又从手镯里掏出一个新的饭盒。</p>
这次她甫一拿出来，黎就微微抬头，似乎想说些什么。</p>
苏陆假装没看到，“这本来是当零嘴吃的，有炸竹虫、炸蝎子、炸蜻蜓……”</p>
“我说我是不小心摔下来的，你信么。”</p>
黎有些不耐烦地说道，“当时很乱，他们设了阵法，有人自爆了，而且有很多魔物，甚至有隙点在周围，浊气太浓了。”</p>
苏陆茫然，“然后你就摔下来了？”</p>
“我不想靠太近，就往这边躲了一躲，谁知这地方有鬼。”</p>
他咬牙切齿地道：“这就是个陷阱。”</p>
苏陆同情地看着他，用竹签串着炸虫子递过去，“所以你们就都被抓了？”</p>
黎连着啃完两串炸蝎子，吃得不亦乐乎，心情似乎也变好了，“嗯。”</p>
他停了停，“还想问什么，一并说了吧。”</p>
苏陆大喜。</p>
她这还是头一回和活的妖族交流，并且对方应当还算是见多识广的。</p>
刚要开口，黎忽然问了一句，“你是谁的手下？”</p>
苏陆愣了。</p>
他方才说阵法，那应该就是被修士抓住的，自己若说了真话，他会不会直接让自己滚蛋？</p>
诚然他看出她是以人族修士的路子修炼的，但她也可以伪装成没有门派的散修。</p>
苏陆脑子里迅速闪过几个念头，信口胡诌道：“我是青州出生的，后来投了破浪礁之王。”</p>
青州本就毗邻东海，东海七大妖王当中，破浪礁海域也是离青州比较近的。</p>
当然，她这么说还是因为她见过洛江。</p>
黎闻言也没怀疑，“现在破浪礁是谁的地盘？”</p>
苏陆琢磨了一下，觉得这话应该是问妖王的名字，因为妖王也是更迭换代的，就如同掌门宗主一样。</p>
苏陆：“……洛江。”</p>
黎好像愣住了，思索片刻，才想起这是谁，“哦，那八脚牛崽子，居然也当了王。”</p>
“？？？”</p>
苏陆正用尽全力忍住才没有笑喷，“不，不许你这么侮辱王上！”</p>
鸟妖满不在乎地哼了一声。</p>
苏陆强行平复心情，正色道：“前辈与王上有仇？”</p>
“我和那小牛崽子能有什么仇，仿佛也只见过一次。”</p>
黎懒懒散散地道：“板着两张脸，无趣得紧。”</p>
苏陆若有所思。</p>
她也零七碎八地听了一些妖族相关的传闻，暂且不论善恶，妖族好像更多都是放纵随性、及时行乐之辈。</p>
洛江看上去倒不像是这种画风，所以黎会说他无趣？</p>
不过他们只见了一次，就这样判断人家是什么性格，好像也有些不对劲。</p>
苏陆：“黎前辈既然这么说，那你年纪应该不小了吧？”</p>
面前的鸟妖不置可否：“嗯？”</p>
苏陆：“我听说，妖皇尚在之时，在西荒的皦日天宫，会定期举行千族朝宴，唯有妖族当中的强者才有资格入内。”</p>
这都已经是千年前的往事，年纪稍小些的妖族恐怕也都不清楚。</p>
——她也是在书上看来的。</p>
苏陆：“听说那宴会极尽奢靡，食材无论果蔬骨肉都价值连城，且被烹调成各种珍馐美味。”</p>
黎：“怎么了？”</p>
苏陆：“真的假的？”</p>
黎轻嗤一声，“真的如何，假的又如何？你也想去？”</p>
苏陆抱起手臂，学着他的口吻道，“我想去又如何，不想去又如何，反正妖皇也不会邀请我。”</p>
他微微歪头，“你若是真想去，我带你一回便是。”</p>
苏陆：“…………你这句话是不是还得再加个前提，譬如我帮你从这里脱身？”</p>
黎：“那倒是不用了，你现在的修为，若冒然触碰封印必然会重伤。”</p>
苏陆有些惊讶。</p>
她不由对这人改观了些。</p>
她只觉得那方尖碑里全都是阴属性灵力，并没有感觉到会让自己受伤。</p>
面前的鸟妖停了一下，又平静地说道：“这封印很快会失效，届时此处就困不住我，尚且不用你动手。”</p>
他说话语气平淡，表情也没变什么变化，偏偏能让人感到一种压不住的自信和狂傲之气。</p>
苏陆歪了歪头，“所以你说的很快是多快？”</p>
黎没有回答，“你，右手捏诀，曲尾指中指，灵力聚劳宫，爆中冲。”</p>
苏陆刚要说话。</p>
他的语速依然不疾不徐，语调也平平淡淡的，“快。”</p>
然而就这么一个字，却传出一种令人精神震动的压迫感，全身灵力甚至都猛地一滞。</p>
苏陆悚然抬头。</p>
鸟妖仍然被束缚在原处，垂着脑袋，暗红的鬈发凌乱散落着，高大英武的身躯被冰链捆绑，手脚被冰锥刺穿。</p>
这一幕实属有点悲惨。</p>
然而，确定他是被禁锢的状态，她内心短暂涌起的恐惧和警惕，就又因此消退了。</p>
同时，她按着对方所说，捏完了法诀，同时控制灵力在右手指尖弹出。</p>
宫殿里凭空卷起一阵森寒阴风，霎时间吹散了些许残留的香气。</p>
“天府，曲泽，少商——”</p>
他继续道，“幻形之术。”</p>
苏陆已经明白了。</p>
她手上捏了法诀，同时控制灵力聚集在三个穴位上，整个人的身影霎时间消失在原地。</p>
下一秒，山洞外面传来了几道灵压。</p>
一群身影闪电般逼近，站在洞口处观望片刻，一个中年模样的修士谨慎地走进来。</p>
那人将整个洞窟仔仔细细搜查了一遍，所有角落包括高台下方都不曾放过。</p>
唯独没有凑到中间那妖族的身边。</p>
然而他被捆吊着，身前身后一目了然，并没有任何能藏人之处。</p>
那中年模样的修士回到洞口。</p>
另外几人见状倒是面有愧色，“劳烦师叔跑一趟，原是我们想错了。”</p>
“罢了，此时非比寻常，还是谨慎些好。”</p>
那人摆摆手，“若是当真有外人闯入，魔修和妖族直接杀了，尸体不可毁去，记得带给我。”</p>
几个年轻修士同时应是。</p>
有人壮着胆子问道：“如果不是魔修也不是妖族呢？”</p>
这地方普通人根本进不来，早在外面就会被冻死。</p>
所以除却妖族魔修之外，只可能是正道修士了。</p>
“若是别派弟子，你们遇到了，就将人带来见我，由我将人送出去。”</p>
他们齐齐点头。</p>
又有人忍不住问道：“师叔，这些妖族究竟是什么身份，怎么会被关在这里？”</p>
那人摇头道：“没什么身份，只是种族罕见，故此他们身上的皮毛血液皆珍贵。”</p>
尤其是血。</p>
这东西唯有人活着才能取之不尽。</p>
其余人皆面露了然。</p>
他们很快离去了。</p>
半晌，苏陆才重新显出身形，有些震惊地看向面前的鸟妖，“你竟也精通修士的法术？”</p>
黎似乎已经累了，闻言只冷冷道：“我不想再重复了。”</p>
苏陆：“活得久了什么都懂了是吧，行吧。”</p>
他微微扯起嘴角，“你呢，作为妖王的手下，从何处学来的修士法术？”</p>
苏陆一噎，“你又不是看不出我是半妖，我的……”</p>
“心经功法都来自玄仙宗？”</p>
黎反问道：“还需要我再给你点时间编故事么？”</p>
苏陆抱起胳膊，“你也太小瞧我了，我现在已经编好了三个故事，关于我拜入玄仙宗又因为‘师门都将我当成替身’和‘与师尊春风一度后带球跑路’以及‘他选了她我跳崖假死火葬场’而投奔妖族，你想听哪一个？”</p>
黎：“？”</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