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刃流溢着浅碧的荧光，森然刀影闪烁变幻，凛冽杀气如有实质般袭来。</p>
他大概是来灭口的，也不想多说废话。</p>
苏陆这么想着，艰难地躲过对方几刀，小腿却猛地一痛。</p>
有什么东西直接扎穿了腿腹，她一边消解刺入体内的灵力，一边凝聚灵力向外爆发。</p>
破碎声响起。</p>
苏陆又躲过迎头一刀，才有机会瞥向脚边，发现地面里钻出十数根或粗或细的棘藤，上面遍布着尖刺。</p>
她不太确定对方是木灵根还是草灵根，这两种灵根的区别比冰水灵根还大一些，但全都能平地生出植株。</p>
方才一片棘藤被炸得破碎，然而更多的藤蔓密密麻麻伸了出来，转瞬间遍布了地面，乃至从岩壁上冒出。</p>
这种程度的法术极消耗灵力，换成筑基境修士恐怕使一次就要油尽灯枯，然而金丹境修士绝对能维持很久。</p>
而且在秘境里，她没法和他打消耗战——</p>
等等。</p>
或许可以换个地方？</p>
换个她也能够源源不绝补充灵力的地方？</p>
这里距离她一直维护的间门还不算远。</p>
苏陆一边想着一边开始向那边移动。</p>
然而林井似乎不想放她出去，洞穴内的千万根棘藤张牙舞爪涌来。</p>
甚至已经将两边出口都死死堵住，藤蔓层叠交错，极为厚实。</p>
背后攻击源源不绝袭来，苏陆来不及慢慢破坏，只能一手握住藤蔓，直接爆发灵力。</p>
洞窟内骤然弥漫起森森冷意，阴气大盛，近处的棘藤被撕得粉碎，远处的都被硬生生逼退。</p>
她跌跌撞撞地冲出洞穴，因为体内灵力所剩不多，灵化的速度也慢了。</p>
她一头冲进间门，眩晕感涌来，接着就是林井的灵压，也迅速逼近。</p>
苏陆尚未摔到冰湖内，就被一把握住脖颈，按在了高处的山石上。</p>
林井再也维持不住先前的优雅状态，眼中戾气横生，隐隐泛起血色，“你的毒要如何解！”</p>
他倒是没怀疑这里不是秘境，也没那么多心情去想这些。</p>
苏陆方才知道他忽然攻击自己是为什么，因为那毒仍然在影响他，恐怕还越来越厉害了。</p>
虽说他反应迅速，第一时间吃了药，但也只是延缓了毒发。</p>
他虽然比何蒿更强，但她也比那时候更强了。</p>
苏陆的脑袋撞在岩壁上，脖颈间的手越发用力，几乎要将颈骨彻底折断。</p>
苏陆：“你果真被毒傻了，我怎么会告诉你啊？大家一起死呗。”</p>
她眼中的恶意太过鲜明，林井感受着手臂内传来的痛楚，再加上眼中的世界已经开始模糊。</p>
因为那颗丹药极为宝贵，他不相信自己会死，但涉及到性命谁都无法完全安心。</p>
一时间又恨又惧，先前接下这事，哪想到一个筑基境的半妖如此难杀？！</p>
林井冷笑一声，“我一时半会死不了，但我却是要你求死不得——你可知我们门中的手段，一个法术就可以扒下你的皮，让你变成一团烂肉。”</p>
苏陆听出来了。</p>
这不是一个威胁，而是接下来要发生的事的预告。</p>
林井见她眼神慌乱，不由满意至极，正要使出手段折磨她，忽然觉得胳膊一沉。</p>
“？”</p>
什么东西？</p>
他下意识想要撤手，然而又不想放松钳制——</p>
下一秒，他看到面前少女的脸容扭曲，裂开的嘴角扩至颌边，满口锋利的尖牙，鲜红的舌信吞吐闪动。</p>
她的眸色越发浅淡，灿金的虹膜内浮现出尖锐的竖状瞳仁，像是两道漆黑的利剑。</p>
方才眼中的畏惧和惊慌悉数散去，只剩下满满的杀气和恶意。</p>
林井算不上身经百战，经验却也有不少，只觉得对方是想迫使自己放手。</p>
他干脆放弃那些乱七八糟的花招，直接手上用力，想拧断对方的脖子，顺便将整个脑袋扯下来。</p>
然后他发现他做了错误的决定。</p>
剧痛袭来时，在流火纷飞的昏暗山洞内，他望见漆黑冰冷的鳞片滚过冷光。</p>
阴灵力如水银倾泻般钻入肌骨。</p>
苏陆隐约感觉到，冰山内的阴气比起以前稀薄了，然而这也足够让她迅速恢复，并且耗空之后及时补满。</p>
她甚至在短期内可以多次重复这个过程，每一次都耗尽灵力，在一个呼吸间再次盈满，然后继续耗尽。</p>
林井惨嚎一声。</p>
一圈一圈环绕在胳膊上的蛇尾猛地发力，硬生生扭碎了整条手臂的骨骼。</p>
——这并非一蹴而就，而是许多次连续不断的攻击，硬是消去了他手臂内的大部分灵力，然后才能施加在骨血之上。</p>
他并非没有受过重伤，然而或是毒液的缘故，那阴灵力再侵入体内本就疼痛难忍，此时越发令人崩溃。</p>
废掉的手臂软塌塌垂落下去。</p>
林井咒骂着正要摸出保命的符咒，忽然间腰上又一沉。</p>
他的左臂毫不犹豫挥刀砍向身后，然而缠在身上的人动作快得离谱，迅速地游走盘旋，每次都能避开。</p>
就算偶尔被砍到，也都是轻伤。</p>
强韧灵活的蛇尾在身上游动，所过之处阴属灵力不断扩散——</p>
林井本来就被那毒液影响，反应已经不如从前，更何况他在剑招法术方面下的功夫不多。</p>
人的时间都是有限的，魅术修炼也极耗精力。</p>
剧痛从后颈传来。</p>
“真是废物啊。”</p>
耳后传来少女幽幽的叹息，因为啃咬的动作而模糊不清，话语间还带着轻快的嘶声。</p>
“你那剑术法术不过是筑基境水准，只凭着灵力多罢了。”</p>
当然他的魅术其实也很强了，至少她一开始完完全全中招，只是被诅咒弄醒了而已。</p>
林井终于将她甩了下去。</p>
然而刚刚那一口比先前那一次还要厉害，他已经感觉到剧痛在皮下燃烧，如同千万虫蚁啃噬血肉。</p>
当然，若是金丹不坏，金丹境修士绝不会有性命之危，她也没本事杀了他。</p>
但若是放跑了对方——</p>
连一个筑基境半妖都拿不下，他还有什么脸面面对师父，日后在宫中还有谁看得起他。</p>
他只要想想这些，心法更是维持不住，身上的疼痛越发剧烈。</p>
林井靠在岩壁上痛苦地喘息着。</p>
苏陆倒在一边，正抓紧时间运功调息，双腿完全化作了蛇尾，黑鳞上遍布伤痕。</p>
体内灵力仅剩一点，但在迅速恢复，不过蛇尾上的肋骨至少断了十几根，脊骨也裂了好几处。</p>
而且不知道林井用了什么手法，她的内脏都受了冲击，心肝俱已受创，动一下就痛得目眦欲裂。</p>
林井忽然脸色一变。</p>
他从怀里取出一枚玉简，扫了一眼，露出一个怪异的笑容，“此处不在秘境里？”</p>
苏陆心里一咯噔。</p>
应当是在秘境外的人给他发消息，他发现自己能接到了，这才由此推断出来的。</p>
“师尊！”</p>
林井呻|吟道，“弟子无能，还请助我一臂之力——”</p>
也不知他做了什么，整个人的气质骤然变化。</p>
苏陆也想打断这一幕，但直至此刻，她才稍微恢复了些体力，刚一起身，就被强烈的灵力波动掀飞出去。</p>
林井已经站起身来，双目射出寒光，虹膜上闪烁起一圈妖邪鬼魅的绿芒。</p>
他脸上的痛苦、恐慌、怀疑等等情绪都在飞速褪去，眼中升起一种淡然的自信，仿佛事情尽在掌握。</p>
苏陆摔在远处，抬起头与他对视。</p>
后者的状态诡异至极，整个人都充满了违和感。</p>
但她看清他的那一瞬间，心中竟只觉得他亲切无比，甚至还涌起了倾慕爱意，一时间柔情万般。</p>
原先心中积蓄的杀意也轰然垮塌。</p>
饶是仍然知道对方的身份，没忘记他们是你死我活的状态，她也忽然无法动手了。</p>
苏陆只觉得自己被分割成两半，两半互相牵扯，互相阻挠，导致她什么都做不了。</p>
她终于意识到，此时自己看到的人，已经不再是林井了。</p>
“行。”</p>
苏陆冷笑着，取出羽毛一把拍在掌心，看着金羽融化成炽热的花纹，“就你有场外援助是吧。”</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