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陆总结道：“那时候沈家家传的另一把仙器已认主沈妙语，沈家兄妹已经身怀修为，如果沈家早有图谱在手，应该不用拖延，也就是说，沈家可能是突然得到的图谱？”</p>
慕容冽：“如果有人恰好想除去愁云涧的蛇妖们，又恰好在这时候送了一张图谱给沈家？”</p>
苏陆也想到了。</p>
但是，如果尹家不希望人们知道族中子弟和蛇妖私通，所以费尽心思将母亲也杀死，又为什么要绕个弯？</p>
直接去杀不可以吗？</p>
尹家和沈家的实力相差无几，没道理非要借助沈家的力量，还白给一个图谱。</p>
不过，后来沈家被霍衢灭门，很可能是因为霍衢与愁云涧的蛇妖有关系，其中兴许有其亲族朋友。</p>
所以尹家是害怕他吗？</p>
苏陆说出自己的推想，又询问慕容冽，“霍衢将沈家的人杀死时，还不是妖王，并且还没人知道他的本体是什么？”</p>
那尹家又怎么知道霍衢和愁云涧的蛇妖有关系？</p>
慕容冽又沉默了一阵，“霍衢那时已然成名，但确实只是大妖，并且不曾露出妖身形态。”</p>
所以除非尹家也和他有什么关系，否则不会因为忌惮他而绕圈唆使沈家屠杀愁云涧。</p>
“如果不是尹家，那就是背后还有一个势力，将图谱给了沈家，让沈家去杀尽愁云涧的蛇妖，里面就包括我的生母。”</p>
如果这不是巧合，那这伙人的意图，本来就是她的母亲。</p>
只是用这种手段掩盖真正的目标罢了。</p>
苏陆想到自己与大师兄在扬州金禾城时，后者曾经感应到极具威胁的高手，他觉得不止是金丹境。</p>
想想尹家如今人才凋零，应当不至于派这种级别的高手去监视一个小小的周家。</p>
再想想周家有位少爷入赘去了林家旁支，此人也死了。</p>
慕容冽沉声道：“能给出仙器图谱只为了绕弯子杀一个寻常的蛇妖，整个扬州唯有两个势力能做到，林家和群玉宫。”</p>
虽然林家家主暂代宫主之位，林氏子弟也多有在宫中任职的，但这两个势力也不完全是一回事。</p>
苏陆：“那应该是林家。”</p>
那位被灭口的周少爷，极有可能是从林家那里听到了尹家的事，才将消息传回自家，让人找什么长命锁。</p>
所以林家的人为何会谈起尹家呢？</p>
最初她还怀疑过自己和林家有关。</p>
此时换个角度想想，如果两个家族之间有仇，或者一家有把柄在另一家手里，就都能说得过去。</p>
林家可能也曾对他们威逼利诱或者各种施压，最终尹家在权衡之下，觉得投靠祭星教更好。</p>
苏陆将自己的想法说出来，“尹家的人仍在拖着不与师尊见面，仿佛顾虑颇多。”</p>
说完又叹气，“我真是给师尊找了好多麻烦。”</p>
“罢了，你师兄们给我添的麻烦不比这少。”</p>
他无奈地道：“既然收了你们，这点子小事又何妨。”</p>
说罢询问她是否还要回秘境。</p>
“若真如你所想，你父母知道林家的秘密，你母亲因此而死，其余的尹家人可能也有知道的，怕被林家灭口投靠祭星教，那幕后的人未必会放过你。”</p>
苏陆也想过这问题，“但我父母知道的事，我就一定能知道？”</p>
她倒是听说过妖族仿佛有些秘法，血亲间能够传递记忆，但那通常都是传的修行之法。</p>
而且一般都是修为较高的妖族。</p>
慕容冽淡淡道：“周家的人要么被尹家灭口，要么被林家灭口，他们多半也不知道事情真相。”</p>
苏陆心中一凛，“确实，不过是宁杀错无放过罢了。”</p>
慕容冽不再多说，“你若是怕了就回阆山，若是有胆子继续留在秘境，就小心些。”</p>
大徒弟想去魔域铤而走险，他也不曾拦着，虽说三徒弟年龄小些，但也够自己做主了。</p>
“……是。”</p>
玉简黯淡下来。</p>
苏陆想了想，还是去隔壁镇上转了一圈，买了几十盒吃食，这回人家酒楼老板还记得她，还热络地打招呼。</p>
结账时还遇到了一伙琅嬛修士，柳明朝赫然也在其中，她拉着几个朋友过来打招呼，大家交流了一番。</p>
他们看她的年龄容貌，猜出就是玄仙宗那位阴灵根，个个掩不住好奇地瞧着她。</p>
“入门一年就筑基，道友当真是好天赋。”</p>
有个人羡慕地道：“听闻萧仙君和崔仙君都有自己的本命法宝，说不定你来日就继承覆雪剑了。”</p>
旁边的人拍了一下他，“苏道友的佩刀也并非凡品呢，可是你锻造的法宝？”</p>
苏陆摇头说是门中前辈所赠，他们也不好多问，就扯开话题闲聊。</p>
论辈分仍然是她最高，但她也没有摆架子的习惯，和他们都颇为谈得来，很快大家称呼都从道友改成了师叔。</p>
他们都是柳明朝的朋友和同辈，自然也只比飞火仙尊低了一辈，皆是各脉峰主或是长老的徒弟，在琅嬛内都颇有身份。</p>
苏陆言辞间还毫不掩饰对飞火仙尊的敬意，又说起上回自己见了他。</p>
“噗，原来你也喜欢二师伯那样的。”</p>
有个人笑道，“当年怎不来我们琅嬛？那样现在你便是师妹了。”</p>
苏陆也笑，“好叫你们这些师姐师兄欺负不是？得亏我没来，江师兄收徒也并非凡天灵根来者不拒的吧？”</p>
“哎哟，江师兄，我的天，我都没反应过来这是在喊谁。”</p>
众人齐声大笑。</p>
苏陆也就是装一装，结合上次在飞火仙尊面前的表现，让自己言行一致些罢了，他们打趣她也无所谓。</p>
双方分别之后，她还是先回到小院里，掏出传讯玉简给颜韶发了条消息。</p>
对方秒弹一个语音。</p>
苏陆心情复杂地拿起传音玉简。</p>
颜韶仿佛是急着联络她，然而真说起话来，却依然是那副不紧不慢的状态，仿佛只是来闲聊的。</p>
“所以。”</p>
他停了停，“我们说到哪里了来着？”</p>
苏陆假笑一声，“这个我记得，说到‘我师父比你重要’。”</p>
颜韶愣了，然后直接笑出声来，“你生气了？”</p>
苏陆望天，“这个语境下，好像生气的应该是你吧？”</p>
“嗯，但我知晓自己并未生气，所以只能问你了。”</p>
颜韶难得用了稍稍认真的语气，“是我失言了，你我本就只见过一回，我不该说那种话。”</p>
这话说得颇为真挚，没有半点讽刺嘲弄的意思。</p>
苏陆松了口气。</p>
这倒是像句人话。</p>
否则他是哪来的自信会觉得他比她师父更重要啊。</p>
苏陆：“其实我和师尊也是有事要商量，原是我劳烦他的。”</p>
自然不能让他等着。</p>
她觉得颜韶应该能理解自己的意思，又道：“……说来还没谢谢你关心我，嗯，秘境里的魔物确实多，不过我收获也不小，好像还能继续苟着。”</p>
她相信他认识魔修，却不信他真能影响他们在秘境里的行为。</p>
想着想着就好奇地问了一句，“你认识祭星教的什么人？十四星君里哪位的手下？”</p>
“你感兴趣？”</p>
颜韶有些揶揄地道：“也想认识一下？”</p>
“那倒也不必。”</p>
苏陆也不知道是想和他较劲还是怎么，下意识就道：“其实我也认识魔修，说不定还是你认识的某个人的上司呢。”</p>
颜韶低笑一声，“这么说也没错。”</p>
苏陆：“？”</p>
她一时没能想明白那句话的意思，就又听颜韶继续道：“既然有那些传言，我猜多半已经有人去寻过你了？”</p>
苏陆：“差不多吧，但我暂时不想考虑这些，就先拒了。”</p>
“哦。”</p>
颜韶好像懂了什么，“所以你就和来招揽你的人认识了？”</p>
这些人怎么都那么精。</p>
苏陆禁不住想起某个鸟妖说自己不识得别的妖族，自己只想拿洛江来顶缸，却被一语道破见过的不算认识。</p>
她现在说自己认识魔修，其实想来想去好像也就只有巨门星。</p>
不过比起和妖王的一面之缘，他俩好歹是正经说过不少话的。</p>
“是啊。”</p>
苏陆随口胡诌道：“……虽说是魔修，但谁让人生得英俊潇洒，身材也好，结识一番也算不亏。”</p>
才怪。</p>
但既然颜韶也认识魔修，她总不能说我根本不想认得那笑面虎，万一传到正主耳朵里也不太好。</p>
……</p>
北域。</p>
至寒山巅的水晶宫里，侧翼书房温暖如春，黑发蓝眼的青年靠在榻上，随手将属下递来的卷轴展开。</p>
上面写的全是关于扬州尹家的情报，有些是尹家自己交待的，有些是教中查出来的。</p>
颜韶手里还握着发亮的玉简，只扫了几行字，就抬起头来。</p>
巨门星俯首而立。</p>
他头戴金玉镶冠，发间斜插着凤鸟金簪，乌发散垂如云，那张俊俏的脸上挂着常年不变的微笑。</p>
颜韶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眼，视线划过那件描金绘彩的绯色外袍，以及裸露的半边精壮臂膀。</p>
他胳膊上火红刺青恍若燃烧，圈圈金臂钏雕镂精致，越发衬得肤色雪白。</p>
“师侄。”</p>
颜韶轻飘飘地道：“天寒地冻，小心着凉啊。”</p>
巨门星：“……”</p>
作为一个脱光衣服躺在雪地里睡觉都没事的顶尖高手，巨门星陷入了短暂的迷茫。</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