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冽作为一个放养派，自然不是对徒弟苛刻的严师类型。</p>
所以他也不是很吝啬夸奖和肯定，虽然评判标准比较高，但还是该赞就赞的。</p>
苏陆也被夸过不止一次，这回却在师父的真心夸赞里，听出了几分敷衍的意思。</p>
暂且不论这人是怎么做到一边真心一边敷衍，但她确实是这么感觉的。</p>
苏陆打了个响指，撤掉了幻术，“其实还是很烂对吧。”</p>
慕容冽既然是此道高手，那要求或许也更多一些。</p>
倚靠在榻上的男人直起身来，手中书卷放在一边，“你再变一回。”</p>
慕容冽环顾四周的千尺冰崖，“这是你在秘境里的修炼之处？”</p>
他问得极为随意，苏陆完全没多想，“是我去过的一个地方。”</p>
她也没有原模原样照搬，只是比照着记忆里的轮廓大致做了一个相似的环境。</p>
慕容冽颔首，“你可知寻常修士如何破除幻术？”</p>
苏陆点头，“师尊给的书上写过，真视之术。”</p>
只是后者用于看人体内的灵力，真视之术则是用于辨别被释放出体外的灵力。</p>
但技艺高明的修士，在施展幻术时，灵力分配得极为均衡，乃至与天地间的灵气融为一体。</p>
若是在那些灵气稀薄得几乎没有的地方，稍微敏锐些的修士，纵然不用真视之术都能发觉异常。</p>
慕容冽坐在原地，也没见他有任何动作，甚至周身灵压都不曾变过。</p>
四周是高低错落的火山，火柱自山巅喷薄而出，如利刃般插入天空，将阴云都染上了焰色，黯淡天穹也被映得通红。</p>
漆黑龟裂的土地上，裂隙一路蔓延向远方，缝隙深处依稀可见灼亮的熔浆。</p>
滚滚热意蒸腾而出，融入四处弥漫的蒙蒙烟尘中，偶尔又有火星飞溅至地面，发出噼啪声响。</p>
苏陆感到浑身发烫，仿佛血肉都在被炙烤。</p>
她吸了口气，鼻腔里弥漫着呛人的硝烟气息，“视，听，温度，味道</p>
这幻术与她所变化的冰山截然相反，然而从各个角度都吊打她的幻象。</p>
苏陆转过脑袋，发现慕容冽的身影已经消失了。</p>
她施展了真视之术，灵力在眼周汇聚，目中仍然是一片金红黑灰交织的世界，只是又多了星星点点的光亮。</p>
苏陆知道自己的一切所见皆是幻象，但即使用了法术却也看不出任何破绽。</p>
更别说判断施术者的位置了。</p>
苏陆：“......所以其实是我的真视之术没练到家？”</p>
幻象倏然散去，重新化作两人栖身的厅堂。</p>
慕容冽仍然靠在榻上，看上去仿佛从头到尾都没动过。</p>
偏偏方才幻术展开时，他的灵压就消失得一干二净，苏陆根本没法判断他是离开了还是一直在这里。</p>
此时他倒是点了点头，那眼神有几分孺子可教的意思。</p>
“寻常的幻术也就罢了，若是想要更进一步，首先要精通辨识和破解，方能知道自己的短处。”</p>
他才开始指点她关于真视之术的诀窍。</p>
苏陆练习了还没到一盏茶的时间，慕容冽忽然一伸手，旁边柜子里飞出一枚玉简。</p>
他看着手里发烫的玉简，“你师兄说喊你过去好几回了。”</p>
苏陆一愣，“原来是师兄吗。”</p>
她的玉简就放在怀里，来了新消息自然也知道。</p>
只是不想在师父教学时分心去看，还想着等自己出去再回复，管他是谁，左右没什么急事。</p>
结果都催到师父那边去了。</p>
慕容冽这么说了，她赶快拿出玉简扫了一眼，竟是萧天炀让她也去一趟半山腰的库房。</p>
苏陆：“......大师兄说有人给我送礼？”</p>
送错了吗。</p>
慕容冽挥挥手，“既是喊你，你就先去吧，将我说的练好了再回来。”</p>
苏陆虽然有些不舍，但今天学的内容颇多，本来也得修炼一段时间才能完全消化。</p>
她站起身，将一只椭圆收口的白玉器皿掏出来，“我想把这个给师尊，我先前杀了一个尹家的人......”</p>
慕容冽抬头看去，那聚宝盆的玉质细腻，一圈鎏金彩绘，浮雕华美。</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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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面还蕴含着稀薄的灵气，不似那些武器法宝般浓郁，然而只放在房间里，就让人感到心神宁静。</p>
他原先在指点徒弟幻术，看她在此道上天赋不错，不由回忆起当年一些往事，一时间思绪杂乱。</p>
此时立刻好受了许多。</p>
苏陆拿出那封笔记潦草的信件，“原主人大约也是找不到了，这家人原先过得和乐，多半也与这东西有关。”</p>
不用徒弟多说，慕容冽也知道这东西于修士而言颇具价值，走火入魔的原因之一就是心绪不宁杂念太多。</p>
他微微摇头，“你尚未练成元神，此物留在你手中更好些。”</p>
苏陆倒不这么觉得，“其实我现在修炼方式和妖族更像些，而且我又没什么心理阴影，我觉得师尊更需要。”</p>
慕容冽已经习惯她偶尔蹦出的一些新鲜词儿，闻言也大致能猜出意思，不由无奈地看了她一眼。</p>
慕容冽：“......所以在你看来，我是有那什么心理阴影的对吧？”</p>
苏陆眼珠一转，“就是，你自己说的嘛，师尊先前告诉我你离开你最初的门派，仿佛还做过什么很尴尬的事。”</p>
他甚至称之为耻辱，她这么一说，好像又变成了鸡毛蒜皮的小事。</p>
慕容冽不由有些好笑，“快去吧。”</p>
苏陆也不管他同意与否，直接将东西留下，行礼辞别，出门化作一道灰色光雾直奔山腰。</p>
长街人流涌动，热闹如故，膳堂方向不断传来喧哗声，左近的道场灵压密集，时不时有人御剑起落进出。</p>
苏陆去了萧天炀所说的库房，一路上遇到的炼石堂弟子纷纷行礼。</p>
这些人她基本上都认识，也微笑着一一回应。</p>
“好强.....”</p>
“之前不是才筑基吗，我竟完全感觉不到她的境界了，至少是开光了......”</p>
“我怎么听说结丹了？”</p>
“真的假的？”</p>
他们不可置信地看着少女的背影远去。</p>
“秘境被毁了，但算算里面也过了八十多年......”</p>
“那也很厉害了！若是当真结丹的话......”</p>
苏陆走进里面的院子，立刻惊呆了。</p>
庭院里几乎被塞得满满当当，各种颜色各种尺寸的大大小小箱笼，从门口堆到院子里的树根处。</p>
她直接从院子上方飞进去，才看到两个师兄在屋里对账，库房值守修士们站在门口。</p>
堂中的长老们向来不缺各种供奉，这些人也都看习惯了。</p>
“师妹来了。”</p>
崔槨还在看单子，同时头也不抬地说道：“那边有你的东西。”</p>
苏陆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有十多个红木鎏金的箱笼，还放在库房里面不曾搬出来。</p>
她有些迷惑地走过去，随手打开一只箱子，提起盖子一看，里面竟是塞满了各色昂贵的布料。</p>
最上面的是一批五色孔雀纹云锦，窗外日光横斜而过，那面料竟折射出道道辉彩。</p>
又开了另一个箱子，乃是青绿蓝色系的软烟罗，如烟须般飘渺轻盈，整整一匹拿在手里都感受不到重量。</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