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陆："......绘影之术？"</p>
方才那段沉默时间，已经足够她编好理由了。</p>
颜韶似笑非笑地瞥着她，"连火焰也一同绘进去了？"</p>
颜韶轻叹一声，"你就当我信了吧。"</p>
他也只是从附近路过，大约是还有其他任务不能多待，因此很快就走了。</p>
苏陆看着他的背影，总觉得有点愤懑离去的意思。</p>
方才那个魔修出现之处，已经是流水城的西边，距离杨家村略远，这第二波浊气的位置则是更向北一些。</p>
对她而言这点路不算什么，干脆又过去瞧了一眼。</p>
果然，山间有零星几只蜷骨在游荡。</p>
苏陆随手清理干净，看着枯黑的焦灰在风雪中散去，忽然听到一阵细弱的哭声。</p>
她倒是一直知道附近有人，但既然没有招去魔物，想来也没灵根，自己也没必要去打扰。</p>
而且远处有微弱的阴气聚集，她也早早感觉到了，就猜测肯定有一片坟墓，也知道不会很大。</p>
苏陆犹豫了一下，还是循着哭声走过去，果真望见一个人在坟前抽泣。</p>
那是个一身缟素的青年人，手里攥着一枚黄金如意长命锁。</p>
她面色痛苦，满脸疲惫颓丧，挽起的发髻上只戴了朵苍白的纸花，已被落雪洇湿。</p>
那人一边哭一边擦眼泪，很快又收住了，颤颤巍巍地迈出几步，一下没站稳，在雪地里滑倒了。</p>
在她的脑袋撞到石头前，苏陆闪身过去扶住了，"......你没事吧？"</p>
那人摇了摇头，旋又像是意识到什么，抬起头看了看，先是艰涩地道了声谢，"仙长，我可否问你一件事？"</p>
然而旁边这人没有半点灵力，并且自己体内也不曾被任何外来力量侵染。</p>
苏陆点点头，"我该如何称呼你？"</p>
"我姓吕，单名一个燕字，住在城北的王家村。"</p>
吕燕低声道，"仙长认不认识万剑宗的人？"</p>
万剑宗在冀州的地位崇高无上，种种事迹被人传颂，让整个州境都兴起尚武习剑之风。</p>
无数人以进入武神山修行为荣，若是能被万剑宗挑中，更是堪称光宗耀祖的天大的好事。</p>
且不论具体实力如何，在知名度这一方面，万剑宗在冀州境内的威望名声，肯定是其他几个大派在自家州境里难以媲美的。</p>
吕燕眼中神色复杂难辨，"我该怎么找到他们？"</p>
苏陆想了想，"你想找到任何一个万剑宗弟子？还是具体的某一个人？"</p>
她喃喃地道："我有件事想问他们。"</p>
"他们的门派在武神山，你从这里往东走，若是方向没错，早晚能看见，因为那山真的巨大。"</p>
虽然找到武神山只是第一步，因为那是一片山脉，万剑宗的宗门在灵气最浓郁的那几座山峰里，还被结界遮掩。</p>
"不过你一定要去他们的山门里？据我所知，他们有派出一些弟子值守在冀州各处，若是要见这些人，应当不难。"</p>
苏陆从徐州一路过来，也感应到不少灵压，甚至遇到了一些万剑宗弟子。</p>
有些是在参与仙盟大会，有些却是肩负值守职责的，两者很好区分一-后者通常都是一群万剑宗的人聚在一处。</p>
仙盟大会的分组不太可能出现这种情况。</p>
苏陆说着看了一眼旁边的墓地，看得出其中四块坟是新立的。</p>
从碑文刻字来说，新立的墓碑一个是她的父亲，一个是她的丈夫，两个是她的孩子，旁边还有一块旧坟应当是属于她的母亲。</p>
吕燕似乎注意到苏陆在看墓碑，声音沙哑地开口道："万剑宗的人杀了他们。"</p>
苏陆震惊地看向她。</p>
吕燕苦笑一声，"仙长不信吗。"</p>
苏陆："我只是觉得很意外。"</p>
倘若是杀人夺宝，那不应该留下活口，就算是其他原因，那也不该让人瞧见。</p>
苏陆："你看到了凶手？穿着万剑宗修士的衣服？"</p>
"我......我知道凶手长什么样子。"</p>
吕燕低声道，"就像我知道仙长方才还在杨家村给人帮厨。"</p>
苏陆讶然，"你是地眼？"</p>
吕燕茫然地看着她。</p>
地眼是一种天赐之体，其拥有者在触碰一些人或物时，能看到与之相关的一部分过去。</p>
天赐之体就像灵根，纯度越高越强，地眼也是一样。</p>
书上记载的，地眼体质的人，通常能看到发生与某物体相关的过去的事，有能看几个时辰内的，也有能看到几天之内的，最多也就是几个月，一般是触摸媒介而使用力量。</p>
这种天赐之体据说不能修行，因此寿命与常人相仿。</p>
苏陆："你碰了你亲人的尸体，所以看到了凶手。"</p>
吕燕震惊了一会，才缓缓点头，"仙长果然见多识广。"</p>
苏陆暗忖或许因为在那段过去里，自己还是个乐意帮孤寡老人干活的好人，她才愿意相信自己。</p>
然后询问是何时发生的事，得到答案两日之前。</p>
吕燕说若是不早早下葬，恐会引来妖兽吞食尸体，这种事已有前车之鉴，但若埋在土里就好些。</p>
"你可还记得凶手的面貌？"</p>
"我记得，那是个男人，看着很年轻，与仙长身高相仿，他的脸，他、他--"</p>
"罢了，不用告诉我了，那长相也未必是真的。"</p>
苏陆看她双眼通红，"你能看出凶手为何要杀人吗？嗯，你若不想说可以不说。"</p>
吕燕摇了摇头，才一开口又泪如泉涌，"他们只是在后门那里堆雪人，那人......那人竟将他们的四肢砍去，最终......"</p>
苏陆才想说不用继续了，又听她道："......满地血肉......我丈夫回家，拿起锄头冲过去，然后也切碎，他的剑，那把剑好像是红色的，但也可能是沾了很多血......"</p>
"我爹那日去了集上，等他晚上回家，当夜悲恸而死......"</p>
"......嗯。"</p>
苏陆深吸一口气。</p>
"你们家有没有丢失什么东西？家里有没有被翻找过？"</p>
吕燕茫然摇头，"门窗都未打开，屋里的东西......也不像是被动过的。"</p>
苏陆琢磨着也觉得杀人夺宝说不通，有很多不合理之处，"你确定要自己去见他们？"</p>
无论背地里如何，明面上任何正道门派都不能容许这些事，在外面无故乱杀人的，但凡抓到通常也是处死刑。</p>
只是，倘若他们要包庇凶手，将死者强说成妖族魔修也并非不可能。</p>
不过吕燕执意要见万剑宗的人。</p>
她似乎认定他们会给自己一个公道--大多数的冀州人对万剑宗修士视若神明，她才家破人亡，这种滤镜消减了许多，却仍然相信这个门派。</p>
苏陆将各种发生的情况都告诉了她，见她仍做出这样的决定，自然不会阻拦，"好，那我给你喊人。"</p>
吕燕立刻就要拜她。</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