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宵微微颔首，“那些年魔门将将统一，北域极乱，诡画宗分裂了三派，一派追随原副宗主并入祭星教，一派去了魔域，还有一派逃入冀州，这些人之间又生争端，有些人与冀州仙门勾连，算是有了些庇护得以躲藏，有些人则是四处逃亡，他们抓了我儿，想必也是走投无路，准备尝试他们宗门中那些禁咒，谁知被他们自己人出卖，万剑宗的修士也就找了过去。”</p>
苏陆歪头望着近在咫尺的狼妖。</p>
白发男人的那张脸漂亮得无可挑剔，身上又有一种奇异的感染力。</p>
无论是喜是忧，一颦一笑，都能牵动别人的情绪。</p>
记忆里一闪而过的笑容，她就一直没能忘记。</p>
苏陆总是很忙碌，但在极为罕见的闲暇时分，她曾经因为那段记忆而对他有过一些幻想。</p>
她猜测他会是怎样的人，在脑子里勾勒补完他的形象，除了是一个痛失女儿的父亲之外，还会是什么呢。</p>
温柔、纯洁、慈爱——</p>
她会将这些词放在他身上，仅仅因为那一个画面。</p>
但他并不是。</p>
他是西荒北境最强的领主之一，他对魔门旧事了如指掌，他说起那些魔修时的口吻也相当平静。</p>
苏陆忽然意识到，自己脑补的形象不是真的，他比她想象得要成熟冷静，也更为复杂。</p>
——这好像也更符合逻辑？</p>
不。</p>
不完全是。</p>
不问世事只窝在领地修炼的大妖多了去了，并不是每个大妖都会关心魔修如何，就像也有许多妖族死了一堆孩子都不会掉眼泪。</p>
苏陆的心情忽然十分微妙。</p>
她停下脚步，“你说你愿意为我赴汤蹈火。”</p>
白宵认真地看着她，“阁下尽管说。”</p>
苏陆：“我第一眼见到你时，就对你印象深刻，所以，假若我说我爱慕你，会怎么样？”</p>
他们停驻在冷风呼啸的深林里，树上地面的白雪厚如毛毡，在吹卷而来的风里飞扬，宛如随水漂流的海滩细沙。</p>
一片苍白的树林间，悄然多了几道身影。</p>
这些人的面容都有几分相似，只是发色不一，有红有黑有灰，眼眸颜色却都有些相似。</p>
全都是大妖。</p>
以他们的修为，自然是都听到了方才那句话。</p>
一群狼妖震惊地停在了原地，看向他们那怀抱着女儿的大哥。</p>
白宵并没有在意妹妹弟弟们的视线，“……陛下可能会与我决斗？”</p>
苏陆顿时满头黑线。</p>
“还决斗呢。”</p>
远处一个灰发狼妖低声道，“他一个念头就能杀了你。”</p>
“确实。”</p>
白宵点了点头，却依然看着苏陆，“这只是我们族中的习惯，若是两人都爱慕同一个人，先由那人选择，若是那人选不出来，这两人就决斗……所以，陛下也许不会这么做。”</p>
苏陆懂了，“你是觉得我在开玩笑，所有你也开玩笑？”</p>
“不，我并不觉得你做不出选择。”</p>
白宵轻声道，“阁下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吗？”</p>
苏陆心里一动，却还是佯装不满地道：“你尚未回答我之前的问题，莫要扯别人。”</p>
“嗯。”</p>
白宵不假思索地答道：“阁下若是执意想要那样的回报……安顿好七月之后，我会尽量陪在你身边，试着爱上你。”</p>
苏陆愣了一下，“真的？”</p>
“我答应过阁下，可以为你做任何事，感情无法强求，但我会尽力。”</p>
他轻声道，“七月的母亲逝去多年，我没有再寻伴侣，也只是不曾遇到合适的。”</p>
狼妖们和蛇妖们不同，他们确实是一对一的伴侣制度，但若是对象死亡，自然也可以找下一个，就像狼王的子嗣们也并不都是同一个父亲，她的儿女们也有换过丈夫妻子的，都是因为前任死了，毕竟他们自身实力强悍，但是伴侣却未必比得上他们。</p>
对方所说的这些，苏陆也早就知道，闻言不由仔细地看着他。</p>
她知道自己说什么爱慕是非常突兀的，在任何人眼里恐怕皆是如此，因为没人能理解她在记忆中看到那一幕时的悸动。</p>
现在看来，那种感觉本身也不是爱慕，只是她被对方一瞬间流露出的感情所打动。</p>
然而，她提出了突兀要求后，白宵却没有一丝一毫的慌乱，仍然如此镇定冷静，还保证会尽力满足她。</p>
这个人与她想象中的截然不同。</p>
但是退一步说，假如他真的是她幻想中那个单纯温柔的父亲呢？</p>
在短暂的脑补中，她将很多虚幻的印象标签贴在他身上，假如这一切是真的，她就会爱上他么？</p>
不。</p>
苏陆忽然意识到这个问题。</p>
那只是一些美好的幻象，是她能够隔着橱窗欣赏、却未必想要带回家的艺术品。</p>
更何况那甚至不是真的。</p>
“多谢。”</p>
苏陆忽然道，“你让我确定了一些事。”</p>
她又掏出一块圆润光亮、氤氲着冷意的灰白色晶石。</p>
“这是化灵玉髓，已经被我的灵力变为阴属性了，可以暂时作为七月的栖身之处，足够你为她建造一个大型的转化法阵，若有朝一日她能将魂魄修成元神，就可以重塑肉身了。”</p>
当然未必会有这么一天，或者说概率不大，但总是有希望的。</p>
白宵也道了声谢，“……我与母亲虽然吃过了阴灵根的修士，却也只是对阴属灵力更敏感些，尚且做不到直接转化自己的灵力。”</p>
苏陆笑了一声，“你和我想的确实很不一样。”</p>
白宵也弯起嘴角，却是没有说话。</p>
稍远处的狼族大妖们慢慢聚拢了过来。</p>
这场面似乎有些紧张和压迫感，然而他们的修为在她眼里都不够看的，苏陆就相当轻松地和大家打招呼。</p>
大妖们一拥而上，都在请她去家里做客。</p>
还有人更为热情地表示——</p>
“我喜欢你的味道。”</p>
一个散着灰色鬈发、看上去靓丽活泼的年轻人，兴致勃勃地问道：“你若是喜欢狼妖的话，不妨考虑一下我？”</p>
苏陆眨眨眼看着面前漂亮的灰发少女，目光落在对方头顶几搓如同挑染的白毛上，“阁下是？”</p>
“我是落风峡领主，你可以叫我幺儿。”</p>
那狼妖热切地道，“我听说人族都不喜欢当后爹后娘的，在人族地盘长大的半妖们也多少会受些影响，不用怕，我的小女儿前年也搬出去了！”</p>
话未说完就被哥哥姐姐们扯到一边。</p>
苏陆无奈地看着他们。</p>
方才说话那位在原著里仿佛还是自己的情缘。</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