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冯头让江阳和张教授等着。</p>

他改天再问问他孙子，让孙子给他讲一讲，他在说给他们听。</p>

他有飞蚊症，经常让孙子给他读书念报，也可以拉近一些爷孙关系。张教授：“啊，你还有飞蚊症啊。”</p>

江阳：“咦，你也有飞蚊症？”老冯头摆下手，“生理性的。”</p>

就是年纪大了以后，机能退化，眼睛玻璃体出现了混浊的东西，看书的时候就感觉有柳絮一样的东西在眼前飘，让他很不舒服。</p>

但--</p>

他都这把年纪了，也不值得去折腾了，就这样了。张教授：“你这——”</p>

毛病不少，但不用治，张教授也不知道这算好，还是不好。</p>

老冯头：“人呐，就跟电脑一样，刚买的时候跑的倍儿快，时间长了就开始卡了，但你也不能说换台电脑吧，你只能慢慢适应这个被淘汰的过程——”</p>

所谓的老，不止同世界妥协，也是向自己的身体妥协。老冯头和张教授碰杯。</p>

他们还劝江阳，“趁着年轻，多保养身体。江阳看着他们的酒：“那你们——”</p>

张教授夹一粒花生米，笑了笑，没说话。他在结婚以前是个挺悲观的人。</p>

他从来没想过自己会活到现在这么大年纪。</p>

他总觉得一个车祸，一场大病，一個高空坠物，他可能就不在了。不过--</p>

在结婚以后，他这种悲观改善很多，但孩子和妻子相继去世以后，这种感觉又回来了，唯一改变的可能就是他可以坦然面对这种悲观，没那么恐慌了。</p>

老冯头忽然想起自己为什么来找张教授喝酒了。这么悲观下去可不成。</p>

他放下酒杯，“咱们也得保养。”他招呼张教授，“把枸杞拿过来。”</p>

张教授去给他们泡了三杯，顺便拿走江阳一罐可乐。江阳无所谓，反正不顺口。</p>

他现在觉得就是白开水也好，因为张教授烧的菜特有滋味儿，光吃菜就是一种享受，“老张厨艺真不错！”</p>

张教授：“那是。”</p>

这厨艺还是他当初在乡下的时候，跟着村里专为嫁娶办酒席的师傅学的。</p>

老冯头也吃了一口，接着问江阳：“你刚才那个“也”有飞蚊症是什么意思？你也有？那你可得去看看，我把我儿子给我找的那个眼科医生联系方式给你。”M..</p>

江阳摇了摇头，含糊地说：“没有。”他把豆干咽下去。</p>

“有一个人，他也有飞蚊症，不过，他这飞蚊症有点特殊，飞的不是文字，而是一串倒计时的数字。刚开始，这个倒计时只是出现在他的相机里，后来干脆跑到眼睛里了，就是不管他睁开眼，闭上眼，还是看太阳，都能看到有一串数字在眼里倒计时。他去医院检查，医生就说这是飞蚊症——”</p>

“等一下！”</p>

老冯头打断江阳.</p>

还有这么牛皮的飞蚊症？！</p>

他还专门盯了盯自己眼前那已经习惯，学会了视而不见的柳絮一样的东西，“我是有健忘症，不是老年痴呆症，你不要骗我。”</p>

健忘症和老年痴呆的区别，大概就是一个文件在记忆里，经常找不到放哪儿了的是健忘；直接把文件删了，甚至把系统文件删了的，这是老年痴呆。</p>

张教授正听得津津有味儿呢，“你别打断他，这是一个故事，科幻？”江阳点头。</p>

“哦，故事啊。”</p>

老冯头恍然，但觉得太巧了。</p>

“我刚说我有飞蚊症，你就冒出这么个故事——”他看着江阳：“这人不会是我吧。”</p>

就是这时候，老冯头还没认识到这将是个多厉害的故事。他还以为江阳拿他打镲讲故事呢。</p>

“不，不，是你这飞蚊症给了我灵感。”</p>

江阳本来想中规中矩的从《三体》的开头讲故事的，但老冯头说到飞蚊症，给了他灵感，让他记起了书里的内容，索性就顺着这个话题就很自然的讲起来。</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