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侯令的主动退让,甚至愿意将领兵之权分一部分给其他两位副将,不仅缓解了殿中争执不下的硝烟,也让原本神经紧绷着的呼延闵还有其他各部长老放松了下来。他们怕的是国师府独揽大权,他们连汤都喝不上。也怕夏侯令因之前南齐之事心中有恨于战事之上不再尽心,若有两名副将牵制便不必再惧。季容卿眼睁睁看着夏侯令轻松将局面扭转过来,看着前两日还与公主府“同仇敌忾”想要踩死国师府的诸部长老纷纷松口,呼延闵更是直接答应让夏侯令继续领兵。他只觉得心头冷意弥漫,死死抓着身旁几乎忍耐不住的乌娅。“先夺副帅之位。”季容卿侧身站在乌娅身旁,趁着前方诸部商议副将人选时,压低了声音极快的在乌娅耳边说了一句,“其他容后再说。”乌娅脸色变化不断,她虽然性子暴烈,但能走到今日也不是真的蠢。如今大势已去,他们所能拿捏的那些东西不仅难以对付夏侯令,反成了桎梏公主府的东西,想要压住夏侯令再无可能,之前南齐的事情更让她在诸部之间失了威信。南齐势危,魏朝大胜,北陵若不及时出兵损的是整个部族利益,若她此时再想要强夺主帅之权让得出兵不利恐怕真的会成了众矢之的。与其如此,倒不如退上一步先夺副帅之权。无论如何,那副帅的位置至少要有一个落在宗聿部手里!……夏侯令重得主帅之权后就退居一旁,而他提出的那两个副帅之位成了众人争抢之物。殿上诸部长老和各位将军你来我往吵得不可开交,议论争抢声此起彼伏,说到激烈时更有互相谩骂,谁也不愿意服谁。呼延闵借着汗王的身份,强势将其中一名副将的位置留给了宗延部的一位将领,而剩下那个位置足足争执了好几个时辰,一直到了深夜,最后才总算落在宗聿部的桑齐纳头上。宗聿部虽然得了好处,但乌娅和宗聿部那几个长老的脸色却不算是好。等到事情定下,桑齐纳留在宫中与夏侯令等人商议出兵之事,其他人各自散开。乌娅和季容卿坐在回府的马车里时,忍不住就谩骂出声:“夏侯令那个死瞎子,他简直是欺人太甚!”说话间忍不住看向季容卿:“你怎么能答应那些条件?宗聿部之前为着出兵之事就已经掏空了贮库,牛羊和族中口粮本就所剩不多,如今再许出去那些以供军粮,甚至连铁器马匹也多出一半,余下数月族中该怎么过活?!”季容卿听着乌娅怒气低声道:“那不答应该如何?难道真将副将之位让给万鹄部的人,或者其他散部之人?”“我……”乌娅语塞,片刻重重锤了身边一下。季容卿看着她发怒的样子涩声说道:“这次怪我,是我太过大意轻信了宋瑾修,也是我没料到魏帝百般手段用于北陵竟只是为了拖延出兵,若我再谨慎一些,也不会让公主失了先机。”乌娅原本怒极,可看着身旁人眼帘轻垂神色晦暗的样子,蓬勃怒气不知觉间就缓了下来。“这怪不得你。”乌娅深吸口气:“宋瑾修有问题你早就提醒过我,你也猜到他或许是得人授意对付夏侯令,他们这般行径谁都以为是想要打压夏侯令挑起北陵内乱,谁能想到那魏帝奸诈至此。”他舍弃那么好的棋子,费了一大圈功夫,屡屡针对夏侯令,还借宋瑾修挑唆公主府和诸部之人。谁能想到他真正的目的只是为了拖延出兵。那般谨慎之人,竟敢铤而走险直接朝南齐下手,别说他们想不到,就连夏侯令埋在魏朝的那探子也一无所知,恐怕就是整个魏朝京都知道此事的人也寥寥无几,又怎么能怪罪季容卿?乌娅伸手覆在季容卿落在膝面的手背上:“你别自责,与你无关,都是宋瑾修那狗贼,等本公主抓到他定要将他碎尸万段!!”季容卿轻叹了声,抬眼低声道:“这一次我们已经失了先机,南齐之事又让公主失了诸部信任,如果不拿出足够的好处安抚他们,他们又怎么肯答应将副将之位给桑齐纳。”“公主和宗聿部为了这次征战已经付出太多,若得不到领兵之权,那其他筹谋之事……”季容卿言语顿了顿,才继续说道:“夏侯令虽是主帅,可战场上的事情谁能说的清楚。”“等出兵时我会随桑齐纳一起为他副帅军师,公主信我,我必定会将今日宗聿部付出之物百倍拿回来,也让公主得偿所愿。”乌娅闻言心神放松下来,她是相信季容卿的,毕竟他们相遇之后季容卿所说的事情就从来没有办不到的,而且就像是他说的那样,战场上的事情谁能说的清楚,夏侯令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瞎子,若是有个万一……乌娅靠在季容卿肩头,眼底划过一抹狠辣。“我自然是相信你的。”她伸手环着季容卿腰肢:“只是你要万事当心。”季容卿任由她靠在身上,满是柔情地“嗯”了一声,脸上全是冷漠。……宋瑾修跑了。呼延闵下令封锁了皇城,派人挨家搜捕,居然半点都没发现宋瑾修的踪迹,那宋家只剩下一堆国师府派去的下人,而宋瑾修整个人就如同消失了一样,半点痕迹都不见。派去张家的人也发现原本熙熙攘攘的张家宅院里早就人去楼空,那张滨借口与十三散部的人走商早在两日前就离开了皇城,就连素日跟在他身旁的那些个护卫也一起离开。张家里外留下的全都是一些签了死契的北陵罪奴,一问三不知。不仅如此,张家的铺子也是一夜之间被人搬空,搬不走的铺面和东西要么廉价转给了北陵商人,要么当作人情“半卖半送”给了那些曾与张家有过利益的北陵权贵。张滨也凭借着这波人情,带走了几车黄金不说,还有无数珍贵皮毛、药材,而且为着近来北陵太乱,张家商队出城时更是得数位权贵派人相送,直至远离皇城方才离开,走的堂而皇之大摇大摆。消息传回公主府和国师府后,无论是乌娅还是夏侯令都气得吐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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