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兄，豆豆她为国献身，她是英雄。”关风遥接着说道。</p>

英雄身上自有仙气护体，豆豆前往天堂的路一定开满了鲜花。</p>

刘岱想着，内心舒坦了许多，他诚心诚意地看着关风遥：“谢谢你，风遥兄。如果没有你的话，我都不知道该如何是好。”</p>

“还有一件事，想请你帮忙。”</p>

“豆豆的葬礼，就麻烦你代为举办了。”他实在是不愿意，看到她浑身是伤的模样。自他下令攻城的那一刻，他内心就生了一群鸟，它们低低地盘旋着，压抑地让他喘不过气，然后它们像是被什么东西惊吓住了似的，惊慌失措地飞开，如今，它们好不容易才愿意在枝头栖息，他不想再惊扰它们了。</p>

内心的伤口泛着血沫，微微一碰，就是永久的沉沦。</p>

如果可以的话，他更愿意将她封存在记忆中，偶尔回想，想起来的尽是他们之间的美好往事，那是他这辈子最宝贵的珍宝。</p>

日子还是要向前看，他还是要向前走。他要将她留下的血脉抚养成人。他只盼到黄泉路上相遇的那一刻，他能问心无愧地告知她两个孩子的近状，然后对她说：“豆豆，我终于见到你了。”</p>

我，好想你。</p>

如果可以，你能不能等我一会儿，等我们奈何桥上相见，再一同饮下孟婆汤？</p>

关风遥笑了：“好。”</p>

正好他想见豆初夏最后一面，发疯似地想。</p>

刘岱不忍心看豆初夏死去的样子，他敢。</p>

在他看来，豆初夏无论是活着还是死去，都是她。只要是她，足矣。</p>

在他们小的时候，豆初夏上课经常打盹。他偶尔会看到刘岱用余光偷瞄她，不得不说，豆初夏睡着了的样子和她平日里的样子判若两人。睡着了的她，神情是从未有过的恬静，像极了天上的仙女。</p>

“我更喜欢恬淡的生活，我和我爱的人一起，做饭、浣衣，儿女绕膝。”她的话还在他耳畔响着，如今刘岱班师回朝，可她，怎么还不回来呢？</p>

她想要的生活，就近在咫尺。可她把生命留在了战场，从此，她的生命永远定格在了20岁。</p>

刘岱出去后，关风遥失去了活力，跌坐在床上。一阵咸腥掺杂着强烈的呕吐感袭来，他根本控制不住，随着“呕”的一声，腥红的液体洒到了地上。关风遥透过血色的瞳孔看到，四周天旋地转，他的身体仿佛不是他的了，他已经无力驱动他的身体，只能顺着它，让自己重新倒在床上。</p>

关风遥似乎进入了一个虚幻的世界。</p>

少女抱着胳膊，蹲在干草堆上，她的衣服破烂不堪，上面沾染的鲜血已经干涸。</p>

牢房外面的走廊上传来星星点点的脚步声，少女好像没有听到一般，没有一点反应；她就一直这么看着墙壁上的天窗，眸中是无尽的期待。</p>

关风遥看不清她的脸，可他知道，她是豆初夏。</p>

“豆豆！”他扑在她身上，企图拉住她的手，“他们要来杀你，你快和我走！”</p>

他惊恐地看着她没有一点反应，他的手穿过了她的身体，他根本无法触碰到她，他们似乎不在一个世界。</p>

“豆初夏，天天盯着那扇窗看，是在等谁来救你吗？”狱卒讥笑着，门外传来了钥匙插进锁孔转动的声音。</p>

豆初夏不予理睬。关风遥还是看不到她的脸。在这个幻境中，所有的一切都被雾气包裹着。然后豆初夏的眼前缭绕着的雾气突然消散，关风遥可以清楚地看到，她的瞳孔干干净净，倒映出碧蓝的天空。</p>

关风遥知道，她是在等刘岱来救她。</p>

他也知道，刘岱不会来的。</p>

他更知道，她的宿命，难逃一死。</p>

可不管怎么样，他都想和宿命抗争一回，他想把已经列入死神名单里的她，从死神手中夺出。</p>

“你说，要是我把你带到刘岱面前，让他撤兵，他会同意吗？”狱卒的手抚上豆初夏姣好的面容，奸笑道。</p>

豆初夏的脸上露出嫌弃的表情，她不动声色地躲开，声音清冽地说道：“刘岱是一国将领，岂能注重儿女情长？我劝你们还是收回这个心思吧！现在投降，还能饶你们一命！”</p>

“敬酒不吃吃罚酒！”狱卒的举动变得粗暴起来，他一把拽住豆初夏的胳膊，给她戴上手铐，推着她走了出去。</p>

手铐很重吧……上面的刺会不会划伤她？她那么娇生惯养的一个人，怎么会，到监狱受这种罪？</p>

“不要带走她！”关风遥怒吼，他只觉胸腔有无法压抑的怒火在燃烧，他像只雄狮一般扑上去，却穿过两人的身体，摔在地上。</p>

他不属于这个世界，他的身体甚至连实形都没有，他除了能见证她的死去，还能做什么？</p>

关风遥的心都快碎了，他明知她的结局必定是死，却抑制不住地想违天命，偏偏他现在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走上奈何桥。</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