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风遥回过神，注视着刘岱的目光，渗着红的眼角下是一抹决绝的笑：“回老爷的话，我宁愿抱憾终身，也不愿将就。”</p>
如果不是她的话，娶妻生子对他而言没有任何意义。</p>
“逆子，你是想让我关家的香火在你这断了吗？”关风遥父亲大怒，花白的胡子气得翘了起来，身为仆人的他在生活的打磨中学会了忍气吞声。如今的雷霆大怒，足矣看出他是多么的震愤。</p>
关风遥冷冷看了他一眼，眸色没有丝毫波动：“难道你想让我的孩子像我一样，一出生就沦为人人泄愤的对象？难道你想让我的孩子和我一样，整日吃不饱穿不暖，自己都分身乏术了，还要顾及主子的想法？”</p>
“你……”关风遥父亲被气得一颤一颤，又无话反驳，他不得不承认，关风遥说的是对的。</p>
关风遥笑了，声音里透着淡淡的戏谑：“难道说，所谓关家香火，就是世代为仆，做一条跪着的哈巴狗？”</p>
“风遥，你真的这么想？”刘岱望着他，表情是前所未有的苍凉。</p>
父亲的话不小心触碰到他内心深处的一根刺，刚刚一瞬间情绪的爆发，使关风遥把持不住自己。他看了刘岱一眼，百感交集，一时间不知怎么面对这个从小就感情深厚的主子，不过他很快做出了决定，他调整好心态，恭恭敬敬对刘岱作揖说道：“老爷说笑了，风遥只是一时激动，并不是真实想法，还请老爷勿怪。”</p>
刘岱沉默了许久，脸上似有纠结，最后他只是淡淡说道：“行了，既然你不想娶妻，那我也不强求了，你回去吧。”</p>
“谢老爷。”</p>
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关风遥父亲欲言又止：“老爷……”</p>
“行了，”刘岱打断他的话，“我们应该尊重风遥的选择。”</p>
关风遥离开的时候，脚步匆忙，形色匆匆，凌乱的步伐透露出他此刻心事重重。</p>
该怎么样才能让刘书达对刘岱起疑心，又不暴露自己呢？关风遥拧着眉：刘书达极其聪颖，但凡是半点的蛛丝马迹都能被他发现端倪，想给他提示又全身而退，这事还真不好办。</p>
要想让刘书达不怀疑到自己身上，铁定是不能够亲自出马的，还需要找个中间人才是。</p>
除了杏子，还有谁会知道当年的事情呢……</p>
当年和刘岱豆初夏有直接接触的人，除了刘府的人外，就只剩军营里的人了。</p>
关风遥骨节分明的手指轻轻叩击着栏杆，发出清脆的声音，一如他此刻的心情。他常常深邃无光的眼睛竟有了光亮，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样，他勾起嘴角，自嘲般扯了下嘴角，对于现在的他来说，这算是笑了。</p>
“怎么？可是想好要与本少爷合作了？”香茗阁内，俞四看着一言不发的关风遥，狡黠地笑。</p>
“四少爷，我来是为了向您讨一味药。”</p>
“哦？”俞四眉毛上挑，“那你可算是找对人了。本少爷这什么药没有，无色无味，见血封喉的药，就算是御医来了，也查不出死因！”</p>
“四少爷，您可有吃下去会让人短暂无力的药？”</p>
俞四哂笑：“呵，我还以为你是想杀了刘岱呢！”</p>
关风遥垂着头，声音透着一股倔强：“您只需告诉我，药有没有就好，剩下该怎么做，我自己知道！”</p>
俞四站起身，双手撑在桌子上，明明是个比关风遥还矮一头的孩子，却有与他这个年纪不相符合的圆滑：“有有有，你别急呀！”</p>
俞四慢慢向外走，经过关风遥的时候还拍了拍他的肩：“虽然本少爷不知道你想做什么，但本少爷相信，你一定不会让本少爷失望。”</p>
“药本少爷下午派人送过去。”俞四说完，就带着他的一帮随从离开了。</p>
关风遥站着，修长的手指紧紧攥成一个拳，他的瞳孔里映衬着摇曳的烛火，明明什么都有，又好像怎么都没有。</p>
一旁的铜镜映出关风遥的脸，三分茫然七分惶恐。</p>
刘岱很是疑惑：为什么关风遥最近突然对他殷勤了呢？关风遥每天都会端给他一碗养生汤，笑意盈盈地说着：“老爷，累坏了吧，喝口养生汤补补呗！”</p>
他从前很难见到笑着的关风遥，关风遥现在却天天都在笑，只不过关风遥的笑容里面，蕴藏着太多的谄媚与奉承。</p>
像极了他之前说的……哈巴狗。</p>
每到这个时候，刘岱的心都会莫名发烫。毕竟是一起长大的兄弟，他先前一直以为自己对关风遥这个哥哥已经够好的了，甚至还有些自我陶醉，没想到关风遥还是走上了关父的老路。</p>
关风遥的模样还是熟悉的他，可他的神态、语句已经在岁月的侵蚀下，风化成他所不认识的样子了。</p>
关风遥变成现在的样子，他也有责任。对关风遥抱有愧疚的刘岱，总是想也不想就接过养生汤，一饮而尽。他隐隐猜出关风遥有一个不为人知的想法，可不管关风遥想要做什么，他都会无条件支持他。</p>
就是不知道很多年后，当刘岱知道了关风遥究竟在做什么后，会不会后悔当初没有多一个心眼，没有提防关风遥？</p>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北原贼子蠢蠢欲动，有侵犯我国的迹象，现命刘将军驻守边疆，务必要防住北原！”宦官李公公尖着嗓子说道。</p>
刘岱一听到“北原”这个词，脸顿时吓得煞白。当年的那场战争，他失去了爱妻，失去了许多忠实的部下；许多人家破人亡，流离失所……一切的一切还历历在目，当年的他也只是险胜罢了，好不容易捡回一条命，修养了一阵子，如今又要再经历一遍吗？</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