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军这支南线部队成了西线战场上的变数。</p>
但比起战场两侧互为敌人的军队，在远离大路的北边的奥塔卡小镇却对此浑然不知。就连第六军通过那条石子路向东边撤退的时候，他们也没有丝毫察觉。</p>
小镇离石子路不算太远，但周围是一大片密林和山地，在缺乏侦查的情况下，很难捕捉到这个信息。这让镇上的两支队伍都错判了形势，并且在错误的道路上越走越远。</p>
粮食危机就是种种错判之下诞生的恶果，而这颗恶果也会将他们继续带偏。</p>
时间回到10月16日清晨，门德斯坦因的队伍早早起床拿起民居里的农具，全跑去田里割起了麦子。把麦子变成面包需要时间，对于没有任何食物的奥塔卡镇，需要尽量压缩收割时间。</p>
为了提高效率，他们甚至还撤走了教堂内以及镇口的看守卫兵，这让一直躺在床上装肺结核病人的阿雷斯塔来了兴趣。</p>
他躺在床上，抬头看向门口，忽然压低了声音说道：“史密斯？”</p>
“在！”另一边的长条凳上举起了一条手臂。</p>
“去门口看看，还有没有卫兵。”阿雷斯塔命令道，“如果遇到了，被问起来就说教堂里的厕所被人占了，你要出去上厕所。”</p>
“是！”</p>
那位叫史密斯的小伙掀开布毯，快速起身，在周围张望了两眼后马上跑去了教堂门口。他隔着门上的玻璃又往外看了看，发现没事儿后打开了房门。</p>
五分钟后，他带着一个足以让众人为之沸腾的消息，匆匆走进了教堂：“队长，之前的人都不在了。”</p>
“真的都不在了？？？”</p>
史密斯关上了房门，说道：“我特地多走了两圈，原先教堂外的士兵也都走了，确实没人！”</p>
“好机会！”</p>
“是啊，队长，这真的是好机会啊！”</p>
“我们这三天等的就是这个机会，快突围吧！”</p>
身边那些萎靡不振了三天的“肺结核”病人全来了精神，一个个坐起身子，提醒着阿雷斯塔。整天看着杀害了自己战友的普鲁士士兵，他们确实憋得太久了。</p>
“别急，还有时间，我需要考虑考虑。”</p>
“考虑？这情况不用考虑了吧？他们肯定是去找食物了，要不然就是回原先的部队了。”</p>
“你那么肯定？”阿雷斯塔想的肯定比普通士兵多得多，“他们的简易担架还堆在这儿，至少还有三名伤兵是不能走路的，只能靠抬，怎么可能回部队。”</p>
“那就是去找食物了。”</p>
“之前他们也出去找过，但从来没撤走过这里的卫兵。”</p>
阿雷斯塔的嗅觉确实敏锐，就算对方一直在削减看守力度，给人一种马上就要不管的态度，可他还是觉得里面有问题：“就算真的撤走教堂里的卫兵，也该有人看着伤兵。但那些伤兵都住得很分散，与其派一堆人守着伤兵还不如只派两三个守着我们。”</p>
“万一是真相信我们......”</p>
“别开玩笑了！”阿雷斯塔说道，“一个步步谨慎的指挥官，要的就是局势够安稳。这种人只有在逼不得已的情况下才会露出马脚，要不是遇到什么必须要做的大事，他根本没有撤走卫兵的必要。”</p>
“难道会是陷阱？”</p>
“......倒也不一定。”阿雷斯塔摇摇头，说道，“也有可能真的是去找食物，毕竟我们已经断粮了。”</p>
“队长，我觉得还是现在突围吧。”一旁的史密斯说道，“这里食物短缺，我们不可能把希望寄托在普鲁士人的身上，继续留在这儿也是等死。”</p>
“是啊，队长，突围吧！要真是陷阱，我们就和他们拼了！”</p>
阿雷斯塔看着这些弟兄也很纠结。</p>
当初答应卡维，也是看清了他们和追兵之间的差距。这种差距不仅表现在人数和武器火力上，还表现在敌我双方主力部队之间的实力上。</p>
要不是考虑到卡维和医疗队的安全，以及随时都有可能出现在众人面前的第一集团军主力部队，阿雷斯塔绝对会和对方来一场巷战。</p>
同意靠伪装来掩人耳目，完全是出于安全考量。</p>
而在同意这项建议的同时，他也保留着突围的权力。只要他认为时机成熟，便会带上所有人离开这里，卡维必须服从命令。</p>
但让他没想到的是，对方指挥官的能力一点都不比他差，每一步都保持着警惕和谨慎。教堂内外都有卫兵，早晚轮班倒，美其名曰保护，其实就是监视，根本不给他们机会。</p>
更让他没想到的是，第六军竟然还在和对方的第一集团军纠缠。单从远处隐约传来的炮声就能猜到，战线丝毫没有移动。</p>
这三天确实难熬，阿雷斯塔每时每刻都在担心意外。</p>
他生怕这队普鲁士骑兵突然发难，将他们全部打死；生怕对方的援军找到这里，彻底失去撤离的机会；生怕他们自己在看守中露出马脚，把之前苦苦经营的安全境地直接葬送掉。</p>
他甚至还担心卡维手术出现失败，也担心有人在手术后因切口溃烂而死掉，还担心自己的手下忍受不了这种待遇和对方的卫兵发生口角......</p>
这些不稳定因素都有可能激发对方的愤怒，成为局势扭转的重要原因。</p>
三天的伪装能得到这个结果，只能说是不幸中的万幸了。</p>
但真正堵在阿雷斯塔胸口的，还是消息闭塞。这三天他们只能窝在这座小镇上，几乎与外界隔绝。</p>
这位护卫队队长承受着巨大的压力，但依然没有放弃。他和自己的士兵都没闲着，靠偶尔去厕所、晒太阳、洗漱、洗衣服等一系列原因，尽量在教堂内外多走动，然后逐渐摸清了周围卫兵的站岗位置。</p>
此外还需要分析小镇内外的路线图，以及镇口的卫兵部署，确定逃离方向、时间以及解决卫兵的方法，难度不小。</p>
而这些情报不可能一股脑交给阿雷斯塔，在卫兵的监视下，他们只能在互相不经意间的聊天中，通过层层传递把信息送到阿雷斯塔的手里。</p>
阿雷斯塔知道卫兵的数量一直在减少，第一天有12人，到了第二天就只有9人，昨天锐减到了5人......</p>
现如今人手全被调走，但总让他有一种不详的预感。</p>
就好像刚要把一锅煮青蛙的温水烧热，灶台前的厨师忽然放下了调味料，还把火给灭了。这时候的青蛙就面临抉择，到底是继续等在锅里权当洗澡，赌厨师良心发现，还是认识到对方可能想把煮改成烤，而选择直接跳走？</p>
这种情况下除非厨师表态，否则这个选择没有答桉。</p>
按正常人的思路去考虑，肯定是后者更好，生火灭火的主动权在别人手里，留在锅里就是等死。但阿雷斯塔却总觉得是厨师在搞事，直愣愣地跳出去很可能让对方的心态产生变化，很不妥当。</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