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是冬日,房中纵然烧了炭盆,可终究还是凉。所以浴桶里蒸腾出的白汽就特别多,围拢在浴桶周遭,像是挂起了一架迷离的纱幕。</p>
隔着白汽凝成的纱幕,容隐眯眼凝视着水中的人儿。</p>
水光盈盈,她娇靥酡红。</p>
一头青丝逶迤而下,摊开了,浮在水面上。</p>
她狡黠地将她自己藏得很好。他从水面上看不见她任何关键之处。</p>
他当然知道她为了能调整好这样的坐姿,是费了心思的。</p>
所以他并不意外,从她眼底最深处,瞧见了一抹小小的不驯。</p>
相伴半年,她越发会了。</p>
如今的她,表面上越发驯顺柔软,甚至还会偶尔说两句他爱听的话,让他以为她是真情流露。</p>
可是内心里,她对他的防范和敌意,实则从未有一刻真正的松弛过。</p>
想到这里,他心里忍不住生出懊恼来。</p>
他真想就这样转身走了。</p>
他不想配合她,玩儿这些她自以为聪明,设计出的小小把戏。</p>
可是……</p>
她终究还是小,还不懂得男子的心。</p>
她不知道纵然她小心隐藏,但他只是看她这样罗纱轻解,面上颈上映着水光,娇靥酡红的模样,这便已是一道绝美的景致。</p>
所以,他还是舍不得走。</p>
起初的尴尬熬过去后,沈清颜自己觉着差不多已经快要适应了被他垂眸注视。</p>
于是她重申原则:“想必宗主还记得当日的赌约内容……”</p>
容隐眯了眯眼:“记得。”</p>
那就好。</p>
当日她坚称,缠布里带着茶囊,她定无法洗浴。</p>
他却说能。</p>
于是赌约定下:她松开双手后,茶囊若落水,她赢,可以去收父兄骸骨;茶囊若还好好在她缠布里,她输,搬进易老阁来住。</p>
她已经搬进易老阁来了,所以他早已经赢了他自己的那一半。现在她想争的,只是自己那一半。</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