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颜便忙上前亲自扶住，“贺监便别惊动了。”</p>

贺伦连连请罪，“老奴理应跪迎娘子……毕竟娘子的身份已是不同了。”</p>

服侍贺伦的两个小内侍传书、传契一个给沈清颜搬来椅子，一个则忙着奉茶。</p>

沈清颜解开狐裘坐下，便笑了：“虽说贺监已经有一年不理事，可是宫里的事显然就没有能逃过贺监耳朵的。”</p>

贺伦缓缓笑笑：“老奴的眼睛看不见了，便不敢让耳朵也不好使了。要不然老奴就是块废肉。”</p>

他抬眸，用那已经看不见了的眼睛，凭声音寻着方向，“看”了沈清颜一眼：“宫里，不养废物。”</p>

沈清颜便也缓缓勾了勾唇。</p>

贺伦说的没错，这就是阉人的命运。管你曾经什么只手遮天，只要失去用处，便会被主子毫不留情地扫地出门。</p>

凄惨处，可能连一条狗都不如。</p>

“贺监怎么会是废物呢？都说‘家有一老，如有一宝’，贺监是宫里的老人儿，加恩奉养都来不及的。”</p>

“贺监别急，我明儿就去给皇后娘娘请安，在皇后娘娘跟前提提贺监的事儿。就凭贺监与皇后娘娘这些年的主仆情分，皇后娘娘不会不管贺监的。”</p>

沈清颜都替贺伦有底气，可是贺伦自己却是一声苦笑，眼角滑过一丝奚落。</p>

沈清颜不由得静静挑起了眉。</p>

他自然不应该是奚落他自己。那他这神色的意思是——他对皇后不以为然？</p>

不过贺伦还是老奸巨猾，很快便藏起了神情，只笑笑问沈清颜：“娘子如今身份不同了，每日事物繁忙。今日怎有空来看老奴啦？”</p>

沈清颜便叹了口气：“瞧贺监说的，什么身份不同啊。我现在依旧是原来的身份，可什么都没变呢。”</p>

她的语气里特地流露了丝丝的焦虑和失望。</p>

本来也是嘛，别说什么太子妃的册封，她现在连官奴婢身份的放免还没正式拿到呢。</p>

也就是说，她现在还是贱籍。也难怪薛红缨直到现在还敢对着她当面翻白眼、冷笑。</p>

“今儿是东宫事多，我看着都烦。这便索性到贺监这儿来躲个清闲罢了。”</p>

沈清颜说着，便也不慌不忙掏出药物特制的那种黄表纸来，给贺伦画符。</p>

有一年没给贺伦治过眼睛了，这符再画起来都有些生疏了。</p>

沈清颜画得慢，贺伦却觉着沈清颜是因为心情沉重所致。</p>

他倒是没那么关心沈清颜的心情，但是他却不能不顾着自己的眼睛——毕竟若是沈清颜心情不好，兴许会影响医术的发挥，那便对他的眼睛也不好了。</p>

贺伦略作犹豫，还是道：“……老奴猜，是有人不希望娘子成为太子妃，乃至未来的皇后娘娘吧。”</p>

沈清颜停笔，抬眸看他一眼，无声地笑了笑。</p>

“叫我说句不当说的，贺监便是这眼睛看不见了又怕什么，贺监心里依旧对什么都跟明镜儿似的。”</p>

贺伦赶忙摆手：“娘子千万别狠心不管老奴了。老奴还是眼睛能看得见才舒服。”</p>

沈清颜垂下头去继续写符，一边写一边轻轻咬牙：“崔家不好惹，我原本也主动去得罪他们啊，可是他们怎地就这么跟我过不去呢？”</p>

“反正我也斗不过他们……算了，他们要什么就由得他们去，我不与他们争就是。”</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