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曲娴芬从自己的身体里苏醒, 而潘大伟虽然醒了,却失去了相关的记忆。得知自己莫名其妙弄丢了一天, 他的神情有些紧张,但曲娴芬不断催他去民政局扯离婚证, 他便也浑浑噩噩地去了。
从民政局出来,两人就分道扬镳,潘大伟赶去公司处理事务, 曲娴芬则回家收拾行李。她的东西比陆丹还少, 只用一个帆布包就能一起装走。她的公公婆婆全程虎视眈眈地盯着她, 唯恐她拿走家里值钱的东西。
曲娴芬的嘴角全程都含着一抹隐秘的笑,因为她在心里默默告诉他们现在盯着我已经没用了, 值钱的东西早就被我拿走了, 今后你儿子能不能翻身只看他的运气。
是的,潘大伟还是有机会翻身的, 如果那个若雨足够爱他, 愿意为他付出一切,届时自然会把他转走的财产拿出来赎回房子。如果若雨没良心, 把财产独吞了, 那潘大伟只能自认倒霉。他当初种了什么因,日后就会结出什么果, 世间的一切自有安排。
这样想着,曲娴芬的内心竟然前所未有的平静。她挎着那个已经洗得发白的帆布包走进电梯,上了十八楼。梵先生不在家, 门是一位小朋友开的,他伸出胖乎乎的指头,指了指天台“哥哥,在,上面。”
“好的,谢谢你小朋友。”曲娴芬从帆布包里掏出一盒饼干,笑着递过去“这个送给你,是我自己做的,很好吃哟”
小男孩接过饼干礼貌地鞠躬“谢谢,阿姨,蛙喜欢”
曲娴芬听成了“我喜欢”,于是越发温柔地笑了。她缓缓推开天台的铁门,感激地看着站立在高台边缘的青年。他立在阴云密布的苍穹之下,身姿像松柏一般挺拔,大风刮得他发丝凌乱,也让他的衣摆猎猎作响,而他始终看着远方,像一尊恒古不变的雕塑。他一定是那种在任何命运下都不会被压弯脊梁的人。
“曲女士,你来了。”他头也不回地说道,似乎早已经预见了这次会面。
“梵先生,我是来向您告别的,谢谢您。”曲娴芬拘谨地站在原地。
“我的东西呢”梵伽罗走下高台,摊开自己白皙的掌心。
“什么东西”曲娴芬愣住了。
“把你的手放上来就行。”梵伽罗温声说道。
“哦哦,好的”曲娴芬想也不想就把自己的手掌覆在青年的手掌上。少顷,她感觉到有一股滚烫的能量离开了身体,让自己陷入疲乏,但也只是疲乏而已,她的精神还是亢奋的,这足以支撑她离开这个充满了痛苦回忆的地方。
当她收回手,一颗米粒大小的玉石竟出现在梵先生掌心,或许是因为白天光线比较强烈的缘故,玉石并未像前天晚上那般散发出深深吸引她的光芒。她看着梵先生将它收回,心里毫无波澜,更没有将它据为己有的。
梵伽罗瞥她一眼,嘴角微微上扬,“你的事情办成了吗”
曲娴芬顿时苦笑“梵先生,您应该知道吧,凭我的能力,只是换了一个身份而已,又不是换了一个脑袋,怎么可能扭转局面。您说得对,人应该学会自救,而不是等着别人来救,您让我寻找的答案,我已经找到了。”
梵伽罗的嘴角扬得更高了一些。
曲娴芬意识到自己的回答让梵先生很满意,拘谨的表情也完全放松了“我失去的其实不是家庭、爱情和亲情,而是独立的自己,我最应该做的是找回自己,而非争夺什么财产。梵先生,谢谢您的指引,我知道今后的路该怎么走下去了。”
她深深鞠躬,流着泪问道“我的奶奶和妈妈真的在天上看着我吗”
“真的。”梵伽罗笃定地点头。
曲娴芬一边哭一边笑,慎重说道“我知道了,我不会让她们失望的。我会找一份工作,堂堂正正地养活我自己。梵先生,我要走了,谢谢您”
“再见,保重。”梵伽罗微笑摆手。
曲娴芬慢慢跨下楼梯,却又忽然拍着脑门跑回来,脸色灰败“梵先生,我刚刚想起一件事我忘了留一些钱给您当酬劳以后等我赚了钱,我一定会打给您您的手机号就是您的微信号吧待会儿您一定要通过我的验证啊新征途20xx就是我梵先生,潘大伟就快回来了,我得走了,认识您很高兴,再见”
曲娴芬风风火火地跑了,背影像一缕风,透着自由和欢快,虽然三十多岁才开始学着独立,但其实真的不算晚。人生从任何时候开始都不算晚,所以千万不要放弃自己。
梵伽罗默默注视着她的背影,等她的脚步声消失在楼梯间才爬上高台,站在栏杆边垂望她从楼里飞奔出去的身影。她狠狠踹了踹摆放在路边的垃圾桶,又拍了拍探出小径的花树的枝干,很快就跑得没影了。
说是长大了,可她最真最善也最纯稚的那一部分却并没有改变,这才是梵伽罗希望她找到的答案。
梵伽罗在天台略站了一会儿就回去带孩子,却发现许艺洋竟然把浸了黄油的饼干喂给青蛙吃。他用一根绳子拴着饼干屑,慢慢垂下鱼缸,左右晃动,引得青蛙拿舌头来卷。他倒是玩得开心了,青蛙也吃得痛快,但查过百度百科的梵伽罗却露出痛心疾首的表情。
“别玩了,我们或许得带蛙去看病了。”他卷起袖子给青蛙换水,又用磁场将之包裹,转移到一个小鱼缸里。
许艺洋吓坏了,眼泪大颗大颗地往下掉,双手搅着衣摆,双脚来回踩着地板,简直不知所措到了极点。
梵伽罗只能用强而有力的拥抱告诉他无论你犯了什么错,我都不会抛弃你。
在这长久的始终不愿意放开的拥抱中,许艺洋的眼泪止住了,脸上绽开一抹前所未有的安心笑容,“哥哥,爱”他附在青年耳边,一字一句说道。
梵伽罗偏头看他,目中闪烁着璀璨的光,完了把额头贴上孩子的额头,静静感受这温暖的抚慰和炽热的渴求。当他试着去抚慰别人的心灵时,别人也能带给他同样的抚慰,这大约就是世间最美好的事。
晚上八点多,梵伽罗带着许艺洋回来了,蛙蹲坐在小鱼缸里呱呱叫,精神头很足。宠物医院的医生还免费赠送了它一瓶飞虫,说是让它经常去惠顾。
“蛙蛙,对不起”许艺洋一路走一路给青蛙道歉,梵伽罗则笑睨着他们,目中是一片静谧的温柔。
两人一蛙照例走楼梯,爬到四楼时却发现这户人家的门大敞着,一名中年男人正声嘶力竭地咆哮“我让你们签字你们就签吗我让你们去死你们怎么不去死我现在完了,全完了公司的股份全都转让出去了,我他妈只拿到五千万几个亿的股份他们竟然只给五千万,还把我逐出了董事会房子也没了,全抵押了,抵押款还被捐赠了出去,根本追不回来我他妈一夕之间全完了你们这两个老不死的东西,我会有今天都是你们害的我当初就不应该把房子挂在你们名下养曲娴芬我还能有个免费保姆,养你们我得到了什么好处我被你们害死了”
“儿子,是你让我们签字的啊我们什么都不知道你不是还有存款吗你那时候不是说你在外面有很多钱吗你怎么会破产呢”一名老太太瘫坐在玄关处,脸上满是青肿的伤痕。一个老头躲在柜子后面缩头缩脑地看,身上也带着伤。
中年男人如梦初醒,连忙拿出手机打电话,语气十分焦急“若雨,你快把我的钱转回来,我今天已经办了离婚手续,现在可以转回来了。”
一道娇滴滴的嗓音笑嘻嘻地说道“大伟哥,现在转回去是不行的,曲娴芬要是发现了可以起诉法院把钱追回来。你放心,这笔钱我帮你存得好好的,不会弄丢的。”
“我现在有急用,你马上给我转,曲娴芬没有那个胆子起诉我。”男人耐着性子说道。
“大伟哥,再过一阵儿吧,我把钱存了死期,不好取出来。大伟哥,我现在有事,不跟你说啦,拜拜。”女人飞快挂断电话,男人再打过去那边就死活不肯接了,继续打则变成了忙音。可以想见,女人这会儿已经跑了,公司发生那么大的事,她不可能没听说。她知道在潘大伟身上已经榨取不到更多利益,所以干脆带着他的全部流动资金逃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