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至有天夜里突兀醒来,周辅深发现自己的枕头湿了,因为梦里他看见江燃挽着别人的手踏入结婚礼堂,而新郎是个完全不如他的、大街上随处可见的那种普通男人。
“你究竟要践踏我多少遍才够”
抓着毛毡鸡崽逐渐收紧,周辅深咬牙切齿地逼问着“你以为事到如今我还会没皮没脸地再去想着你念着你吗”
鸡崽在他手下毫无反抗地被随意蹂躏,可周辅深心底的灼痛却没有得到丝毫释放,反而越发浓厚,直到顺着血液贯穿他的全身,他清楚地明白这是为什么,世间所有使人痛苦丑陋的情绪都源于放不下。
江燃讽刺的话语仿佛又响彻在耳边。
照照镜子吧,周辅深,你已经变成曾经你最不屑的那种人了
陡然一道惊雷炸响在天际外,原本晴朗的天空忽然乌云密布,狂风将敞开的窗户吹得来回摇晃。
在这种风雨欲来的不安气氛中,周辅深的神情却恢复了平静,他捏着毛毡鸡崽走到窗边,面无慈悲地望着远处灰蒙蒙的城市景色,然后抬手将手里的小玩意儿抛出了窗外。
做完这个举动,他像是被抽空了神智,行尸走肉般地返回床边,麻木地注视着玻璃表面滑落的雨滴,良久没有别的动作。
即便病房内的娱乐设施除了不能联系外界外,其他功能一应齐全,他也始终无动于衷。
傍晚护士来查房时
,入目就是这副场景。
晚班护士都是轮班制的,今天轮到的护士是个新来没多久的小姑娘,曾经她在读书时也算周辅深的颜粉,没事在网上跟风喊喊老公,可如今见到真人却有些害怕,网络上的阴谋论和同事危言耸听的闲聊一股脑儿地钻进她的脑海,让眼前这张无比英俊的脸蒙上了一层悬疑电影的灰暗色彩。
她看着周辅深雕塑般的侧脸有些退缩,可医生的嘱咐又让她不得不硬着头皮走过去,将托盘放下,轻声道“该吃药了”
吃药。
似乎是这个字眼拨动了周辅深的神经,他终于有了反应,抬起眼皮将视线投向钢质托盘,上面包裹着小药片的真空包装上印着密密麻麻不甚清晰的蓝色小字。
护士被他那种视线看得发毛,僵硬地把水递过去,正准备随时拔腿跑路,就见周辅深微微仰起脸,挂着淡淡的笑容道“我想加些助眠的药物可以吗”
护士一愣,随即为难“这我要问问医生才行。”
“我会在这里好好等着。”周辅深道。
看他那副称得上乖巧的模样,护士警惕心稍缓,再加上本就想早点溜之大吉,便犹犹豫豫地退了出去。
在她出门后,周辅深马上捡起托盘里的药品仔细查看了下上面的说明。
奥氮平,安非他酮。
倒的确都是与神经安定相关的药,可副作用也是十分明显的,大多数精神病患不过是在被精神病毁掉人生和被抗精神病药物毁掉人生中,两权相害取其轻罢了。
要是周辅深真患有随时可能失去自我意识的精神病,那他会选择用药,但关键在于他并没有,因此吃下这些东西于他而言,除了收获一堆让他整个人变得糟糕至极的副作用以外,无法改变任何东西。
撕开包装把药片扔进水中捣碎,然后走到窗边将其泼入雨幕中,看着玻璃杯中最后一丝液体流尽,周辅深忽然觉得可笑,他在对抗什么呢即使免于被药物催化成臃肿迟钝虚弱的废物,这一切又有什么意义
哪怕保留着这副出众的皮囊,他唯独想要其欣赏的人已经不会回头了。
尤其悲哀的是,尽管已经落到这般田地,当他去针对一件事去思考时,脑海中冒
出的第一个念头还是围绕着江燃展开
他想,假如这世上有什么灵药能让江燃回心转意,那么就算为此要少活几十年,他也会毫不犹豫地吞下去。
走神间,玻璃杯从他手中滑落,掉在地上发出当啷的声响,周辅深后知后觉地后退一步,瞬间却愣住,他像是猛然间茅塞顿开,调头跑出病房,电梯的方向有保安守着,楼下也设了门禁。
仅是迟疑了片刻,周辅深就跑到楼梯间,蹬着墙勾到将近两米高的窗台上,爬到上面推开窗户侧身钻了出去。
这里是三楼,他踩着管道在雨中摇摇欲坠地往下爬,几次差点打滑,最后在还有一层楼高的地方干脆直接跳了下去,落地后他直接在湿漉漉的草丛中滚了一圈,这让他转瞬就变得狼狈无比,但是周辅深根本顾不上浑身泥泞,随意蹭了下脸上溅上的脏污,就马不停蹄地绕到楼前正对着他病房的灌木丛里,跪在地上急切地搜寻着什么。
不知过去了多久,黑暗的雨幕中开始透出几束手电筒的亮光,有人的脚步声渐渐靠近,当光芒扫到那抹浑身湿透的身影时,那人先是面露悚然,然后才反应过来大声喊道“在这里找到了快来人”
医生护士闻声连忙慌慌张张地跑过来,几束光芒打过去,就看见周辅深蹲在草丛中,手里捧着个毛毡玩偶,小心翼翼地为它遮着雨点,笑着道“骗你的我还是爱你,就算被你骂上千百遍也爱,我不会轻易放弃的,这世上没人比我更爱你了,你是明白的对不对对不起原谅我总是伤害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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