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阿哥慢慢地吐出口气,黑暗中呼出的气流好像结了霜,将屋里的温度降到了冰点,“欲擒故纵,是诸葛孔明的千古良计。多行不义必自毙,是左传中的警世良言。可是,当这两条被用在父与子中间,却是那般的令人恶心,令人恐惧”
余音未落,四阿哥闭起双眼,慢慢地蜷起了身子,好像正在经受着什么巨大的痛苦。
“胤禛,”苏伟紧紧抿着双唇,硬硬地压下内心的酸涩,伸手将弯腰蜷在榻子上的人死死搂住,“你还有我呢,我一直站在你身边,你不要一个人抗”
苏伟将脸埋在四阿哥背上,眼眶涌起的热度带着他对这人的心疼,深深地熨烫在两人的骨血里。此一刻,苏伟才知道,四阿哥的噩梦到底是幅什么光景。
二十多年来,无论康熙爷多么高高在上,在每一位皇子的心中,他都有一个不可替代的神圣位置。皇者,父也,这是众位皇子与生俱来的骄傲,是支撑爱新觉罗家,乃至满洲天下的脊梁。
无论是太子,大阿哥,抑或是他们家四爷,即便对这位皇父有着千般万般的埋怨,最后还是逃不过一腔敬仰孺慕之思,躲不掉的骨肉至亲之情。可也正是因为这样至深至浓的感情,当真相被揭开时,汹涌而来的惊愕与痛苦很可能给一个人,一个家带来灭顶之灾。
“小伟,你知道吗”屋内沉默片刻后,四阿哥有些恍惚地抬起头,看着眼前无尽的黑暗,脑海里闪过无数熟悉的画面,“自打我懂事起,就一直羡慕二哥,羡慕大哥。因为无论我们后面的兄弟怎样努力,皇阿玛的眼睛永远不会远离这两个人。后来,皇额娘告诉我,大哥、二哥出生时,天下不稳,前朝不平,后宫里一连夭折了数位阿哥。他们两个的到来,与皇阿玛而言就如同希望,如同黑夜中亮起的火把。康熙朝有了嫡子,有了长子,皇阿玛就有了依仗。二十多年来,我看着皇阿玛对大哥、二哥悉心教导,事事过问,一步步将两人培养成人中龙凤。可如今我最近总在想,若是有一天,皇阿玛将目光转向了我,会不会更加冷血,更加无情。”
“不会的,不会的,”苏伟征愣着,搂紧四阿哥的脊背,“皇上到底是怎样想的,咱们也拿不准。皇上不处置索额图,说不定就是因为和太子的情分。爷不要瞎想了,好好休息,睡一觉一切就都过去了。”
隔天,南巡大军起鸾。十月初九行至泰山,十三阿哥前往行祭。祭祀过后,皇上没有再继续南下,而是下令转程回京。太子被留在德州休养,索额图奉旨侍候在侧。
回京后,四阿哥不得皇上看重的流言渐渐兴起。康熙爷也不再令四阿哥入南书房办事,甚至一连半个月都没有单独召见过。
内务府月末供上的用品直接下了一个档次,看着来送东西的奴才翘着高傲的尾巴,苏伟只是轻蔑地撇撇嘴,着人直接抬了东西就走,将那人干脆利落地关在门外。反正他现在是没什么心思去嘲讽那帮势力眼了,留待以后再看他们缩着脖子在自己面前发抖。这个时候,皇上的冷落,朝堂的孤立才是保证平安的关键。
四福晋想着德妃之前交代的话,本想再次向四阿哥进言,可府里的异样气氛让她很快意识到,此时不是探讨这些问题的有利时机。四阿哥不在皇上面前挣出地位,弘晖的未来势必要受到影响。而德妃那儿,想必也不会在这个时候向皇上为四阿哥要人的。
十一月,太子身体康复,与索额图先后返京。
沉寂了很久的四爷府,在一个夜晚,突然灯火通明,一连串的火把将一个倒在四爷府后门,浑身是血的人抬进了东小院。
四阿哥披着衣服由卧房走出时,傅鼐正给伤者诊脉。受伤的人看见四阿哥,还挣扎着要起身行礼。
苏伟由后跟出来,看着地上的血人十分奇怪,“这人是”
傅鼐看了看苏伟,又看了看四阿哥,一脸为难,“主子,这就是一直潜伏在邵干身边的魏经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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