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阿哥回到承露轩时已近午夜,卧房里静悄悄的没有一点声音。小英子伺候四阿哥洗漱完毕,便躬身而退。
四阿哥换了寝衣,刚走到床边坐下,床里的人一个翻身,露出一双在黑暗中也锃亮的大眼睛。
四阿哥被吓得一惊,皱起眉道,“这么晚了,怎么还没睡不是说要好好休养的吗”
苏伟扁了扁嘴,两只手把被单扯了又扯,哑着嗓子开口道,“我睡不着,怕做噩梦,你又一直没回来。”
四阿哥缓了口气,揭开被子躺了下去,一手在人身上拍了拍,“快睡,爷在你身边,不用怕。”
苏伟眨了眨眼睛,往四阿哥怀里靠了靠,“我不是怕小初子,也不是怕被人劫持”
“我知道,”四阿哥闭上眼睛,静等着苏伟说话。
苏伟瞪着眼睛看着暗红的帐顶,“今天在马棚时,他说,看在德柱公子和柳公公的情面上,请您三缄其口”
四阿哥轻轻拍抚着苏伟的胸口,苏伟抿了抿唇,眼神有一瞬的恍惚,“当初,我救柳公公时,他也说过,请看在德柱公子的份上”
四阿哥睁开眼睛,握住苏伟的手,苏伟的嗓子还是哑得厉害,“其实,他勒住我时,自己也怕的要死。我能感觉到他手心里的冷汗,他整条手臂都在颤抖。”
苏伟转过头,盯着四阿哥道,“当时,如果我用力挣扎,说不定他根本勒不住我”
“小伟,”四阿哥打断苏伟的话,“每个人有每个人的命,每个人有每个人的选择,你成全了他,无论他的选择是否正确,是否值得,他都会感激你的。如果他没遇上你,或许,他到最后就没机会再回一趟无逸斋了。”
“我不想要他的感激,”苏伟翻过身,把额头抵到四阿哥的下巴上,“胤禛,我不知道自己怎么了,我就是有点难受,有点害怕让我睡一觉,我好好睡一觉,明天早上就会好了。”
“睡,爷陪着你,”四阿哥一下一下轻拍着苏伟的背,听他耳边的呼吸声渐渐平缓。
这个陪了他二十几年的人,天生拥有一副柔软善良的心肠,无论在这个尔虞我诈的漩涡中挣扎多久,无论见过多少阴谋算计,他的心底都还是那个无条件维护一个不得宠阿哥的小太监。
不过,如果当初,那个跟在王钦身后的小太监没有那样一副心肠,那么他们二人,恐怕也走不到今天。
倘若,从此以往,他们身处的这个明枪暗箭的环境没有办法因谁而改变,那么就让自己为他挡掉一切肮脏和黑暗。哪怕众叛亲离,哪怕手足相残,哪怕留下千古骂名,他也绝不会让眼前的人,有一天被迫做出和小初子一样的选择
翌日
得麟出逃,追捕失败,皇上得知后大为震怒,命得麟之父阿哈占限期内交出逃犯。
苏伟没有自己到圆明园去住,他除了嗓子有点儿哑,脖子上被划破了皮之外,没有其他地方受伤,便坚持跟着四阿哥住在畅春园里。
除诚亲王雍亲王需要看顾太子以外,其他阿哥都陆续回了自己的府邸。
十四阿哥因围捕齐世武几人有功,得万岁爷嘉赏,在皇子中颇引人注目。
十一月二十七日
圣上广谕朝臣,称托合齐等辈小人,常昂然张胆构集党羽,今已显露。朕为国为民宵旰勤劳,亦属分内常事。此外所不得闻者,常令各省将军总督巡抚等于请安摺内,附陈密奏。故各省之事,不能欺隐。此于国计民生,大有裨益也。尔等皆朕所信任之人,位极人臣,当与诸省将军督抚一般,于请安摺内,将应奏之事,各罄所见,开列陈奏
自此,广开朝臣密奏之风,关于派的密折一封封以请安折的名义送到御前。
十二月初,托合齐被锁拿下狱。
康熙爷下旨,授一等侍卫隆科多为步军统领,掌九门事。升都察院左都御史殷特布为兵部尚书,吏部左侍郎哈山为刑部尚书。
腊八节
宫中各位娘娘也被接进了畅春园,虽然有太子被拘禁的阴霾笼罩在朝廷上空,但这个腊八节,过得却一点也不平淡。
康熙爷大开宫宴,流水席一样的排场将整座畅春园映得异彩纷呈。
夜幕降临,五颜六色的烟花在空中绽放,人群的哄闹声与丝竹礼乐皆被掩盖在烟花的轰鸣声下。
新官上任的隆科多自然而然成了朝臣劝酒的中心,好不容易在同僚的围绕中脱身,却被一个脸熟的小太监拦住了去路,“隆科多大人,我家娘娘有请。”
隆科多缓缓地吐出口气,支开身边的奴才,跟着小太监一路往园林深处走去。
竹影杂石,带着点点雪沫,远处的天空是一朵又一朵缤纷而落的烟花。
隆科多被带到人烟稀少的竹林苑,小太监往假山后指了指,便躬身退了出去。
“叶若”隆科多走到假山后,“叶若,你在哪儿我来了。”
唰唰地脚步声由后响起,隆科多慌忙回头,却惊在原地。
来人一身藏青色蟒袍,外罩暗朱色狐皮斗篷,头戴黑貂朝冠,红色帽帷上镶着十颗东珠。
“雍亲王”
隆科多面色转青,站在原地半晌,一只手隐在袖中,握紧后松开,松开后又再次握紧。
四阿哥淡然而立,身后只有一个张保提着灯笼,昏暗的烛光,将两人的身影拉得老长。
夜间的冷风吹过石缝,在假山中间打了个旋儿,又席卷而出。
不知站了多久,隆科多的袍摆猛然一动,人随之而跪,“微臣隆科多叩见雍亲王”
穿成苏培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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