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会儿,杨淼出来,像是憋了又憋,没憋住,“那个,温董打你电话没打通,去你公寓找你了。”
温燃闭上眼睛。
杨淼又道“钱戈雅昨晚应该是跟温董说你这个事儿了,然后钱戈雅昨晚出差了。”
温燃嘴唇微动,骂了句脏话。
杨淼低声问“温董怎么办他给我打电话问你在哪,我还没告诉他你住在沈总家。”
温燃艰难地翻身,“不管他。”
接着温燃又站起来,“他知道我住这儿,看我不在家,没准儿他一会儿就来了。快换衣服,我出去转两圈。”
温燃不是躲温志成,温志成这时候一个人来找她,肯定也是想安慰她两句息事宁人,她现在是不能见温志成,要等钱戈雅回来,三方一起谈这件事。
温燃头发也没洗,穿上衣服就带杨淼往外走。
路过客厅时看到沈砚,沈砚正坐在沙发上看书,温燃让杨淼出去后,她坐到他旁边,“砚总。”
沈砚偏头看她,无声询问。
温燃其实也不知道要说些什么,就是隐约觉得她和沈砚好像有一点点的可能性。
想了想,她试探问“砚砚,你晚上下班回来,能陪我看剧吗昨天没看完的那个”
沈砚这次没有停顿很久,“嗯。”
温燃弯唇笑了,右手不敢用力不敢回弯,左手撑着沙发站起来,“那我走啦,我助理找我出去。砚砚,晚上见。”
沈砚坐在沙发上,看温燃走出去的背影,觉出她走路的不对劲,她右手几乎没有任何摆动,他出声叫住她,“温燃。”
温燃被定在原地,惊喜地回头看他,“你叫我什么”
沈砚安静了几秒,“温经理,你右手怎么了”
温燃撇了下嘴,然后又笑着挑眉,“你再叫一遍我名字,我就告诉你。”
沈砚慢慢收回目光,取着茶几上的茶喝着,“温经理慢走。”
“”
砚砚的嘴,好像很硬。
杨淼今天调休,特意留出时间陪温燃。
石磊找了律师,两个人去律师那边聊,交了费用,起诉就全权交给律师。
杨淼是女人,对疤痕这件事很在意,一路都在唠叨胳膊留疤了怎么样,缝了二十多针,这怎么可能长好,一直唠叨了中午。
温燃听得脑仁疼,突然想起乔子执家好像是开整形医院的,她正好也有那么一点想和沈砚通电话,就大胆地给沈砚打电话。
温燃屏息听着,电话很有节奏的嘟声响着,对面接起来,是很轻淡的声音,“喂。”
温燃不知怎么有点脸红,“您,您好,我是燃燃燃,温燃。”
听筒那边陷入一阵沉默。
片刻后,对方说“我知道,有什么事”
温燃感觉这通电话好像似曾相识。
她那次打电话也紧张,他接起来后沉默了一会儿,但在她报上名字后,他又问了一遍她是谁。
温燃看着手上戒指,胆大了点,“砚砚,我是想问乔少爷那个整形医院的地址。”
沈砚那边停顿了两秒,声音略带疑问,“你要整形”
温燃听笑了,“是呀,我要整形,整形成我喜欢的人会喜欢我的样子。”
沈砚语气恢复平平,“喜颜整形医院,地图能搜到。”
温燃答应说好,等待沈砚挂断电话。
但是沈砚并没有挂断,手机屏幕的通话计时仍在继续,温燃能听到那边清浅的呼吸声,好像还有他喝茶的声音。
温燃纳闷问“你怎么不挂电话”
话音刚落,手机通话结束。
“”
男人的心思好难猜。
温燃报上喜颜的名字,杨淼居然知道,“喜颜啊,挺多明星都去那儿整形的,五层楼,那边整形师眼光不是流水线,院长厉害。”
温燃没有整形打针需求,但是保养皮肤还是有需求的,“水水要打水光针美白针什么的吗我请你。”
杨淼真想打,但是燃总都快要没钱了,还请什么,嘴上说“我不好那口,不打了,打那针不好。”
温燃一上午没洗头发没洗脸,中午吃完饭后,去杨淼家洗澡,洗完澡她又睡了一觉。
下午到喜颜整形医院前的停车场时,已经快到下班时间,温燃急急忙忙正要下车,忽然看到乔子执跟一个女人一同走出医院,走到她旁边的摩托车前。
温燃没让杨淼开法拉利,开的是杨淼自己的车,低调,不容易被集团的人看见,因此乔子执也没看见她。
温燃隔着窗看这俩人,乔子执还是皮衣墨镜,酷酷的。
他旁边那个女人穿着质感柔软颜色淡雅的衬衫,一条同衬衫同色的长裙,手腕上戴着一只看起来很值钱的白玉手镯,看起来温柔舒缓,从容不迫神色自若。
温燃心说这难道是乔少爷的女朋友吗好美啊,有种古典气质的美。
乔子执上摩托,把头盔递给那女人,“上车,我送你去高铁站。”
女人手上还拎着好几个袋子,一边扶着裙摆,一边接头盔,袋子没抓紧,全掉到了地上。
前一晚下过雨,有水坑还没干透,袋子里的东西滚落出来,掉进了水坑里。
温燃直直地盯着那东西发呆。
是之前她见过的,沈砚说要送给朋友的装着项链的盒子。
乔子执下来帮女人捡东西,捡起那盒子事,打开看了一眼,温燃的心猛地一缩,缩得眼睛都泛出干涩的疼。
是沈砚要送人的那条细链,吊坠上还刻着字母xt。
这个很美的女人,就是过生日的许小姐。
杨淼的车不隔音,温燃听到乔子执笑着打趣,“这是我们高岭之花送你的生日礼物这xt,是你和唐铳祝你和唐铳赶紧破镜重圆”
女人从他手中抢走盒子放进袋子里,声音也有种温柔古典的好听,“是我和唐玥的缩写,行不行别总闹沈砚。”
“我没闹沈砚啊,”乔子执把头盔盖到女人头上,“我这是闹你和唐铳,你们俩人分手那么久,差不多就行了,该和好就赶紧和好,不然大家都尴尬,弄得沈砚夹在中间像第三者似的。”
温燃眼睛疼,胳膊疼,心也好疼。
终于一切都明白了,沈砚戴着订婚戒指去给许小姐过生日,不是他“已经放下”,而是为了让许小姐和那个叫唐铳的人以为他“已经放下”,他为了成全他们,让他们尽快破镜重圆,所以才向他们提起她这个“未婚妻”。
沈砚在乔子执面前让她帮忙扮演未婚妻,也不是为了打消乔子执给他安排相亲这件事,只是为了让许小姐和唐铳相信“他已经订婚,有未婚妻”而已。
她无形之间,成为了沈砚的一个利用工具。
温燃泪眼早已经模糊,心抽痛得比胳膊上的伤口还痛,有外力在不断地拉扯。
她昨天因为沈砚而合上的伤口,又被沈砚生生撕扯开,向外流出血来。
“回沈砚家,”温燃低头看戒指,哑着嗓子说,“收拾东西。”
杨淼没看窗外,也没听懂窗外在聊什么,向温燃望过去正想问,突然间所有话都咽在喉咙里说不出来。
她跟在温燃身边做助理这么久,看见过温燃被钱戈雅和温董气到快要哭的情绪,看见过温燃阑尾炎手术和胳膊缝伤口时喊疼的模样,却从来没看到温燃这样的哭。
温燃哭得无声无息的,只有眼泪在成串的往下掉,杨淼看得疼,都感觉自己的心脏在一抽一抽的为温燃疼。
回到沈砚家,杨淼在房间里给温燃收拾温燃的重要东西,温燃在阳台发呆。
重要东西只那么几样,收拾好后,温燃让杨淼先离开,她等沈砚回来,想和沈砚说最后几句话。
过了不知多久,她看到沈砚车回来了。
她在房间里呆了一会儿,整理心情,轻轻推开门出去。
沈砚坐在客厅沙发里接电话,应是没看到她和杨淼的车,没想过她在家里,电话是免提,对方的声音清晰地流入温燃耳里。
“沈砚,”是年老的声音,“还记不记得,我在你去温城集团的时候,是怎么和你说的”
沈砚解着领带和扣子,语气平淡,“嗯,你说不建议我和温城集团合作。”
“还有呢”
沈砚平静地复述,“你建议我从温城集团了解情况,做垫脚石,不要直接合作。”
年老的声音满意,“行,你记得就行,你妈叫我,爸挂了。”
通话结束,温燃站在楼上怔怔愣住。
沈砚自始至终就没有想过和温城集团合作,只是将温城集团做垫脚石。
她给了他两份方案,他说会仔细看,他也只是在了解情况,好方便他和别人合作。
她拿着不想让他和钱戈雅合作、如果他和温城集团合作就一定和她合作的合同去找他,他那么快就签下,是因为他本身就从来没想过要和温城集团签约。
虽然沈砚从未答应过她他会和温城集团合作,但是温燃仍然有寒意从后脊梁升了上来。
他不是她以为的那样绅士有风度,不是她以为的将一切都看得很淡的人。
他是个商人,他有他的城府,他把她的城府用在了她身上,一边不拒绝,一边享受她主动递出的方案。
温燃浑身都变得冰冷,如置寒窟。
这一刻,沈砚好像她父亲,像极了她那个商人父亲。
沈砚的手机又响起来,这次他没有按免提,放在耳边接听。
须臾后,温燃第一次听到沈砚那么温柔的声音。
柔得像是在寸草不生的沙漠出现河流,柔得像是在冰天雪地里开出了朵花。
他说“早上给你打电话,本想约你吃饭,但怕打扰到你睡觉就没打,没想到你这么快就回去了。高铁上,人多吗”
温燃脑袋倚在墙上,不知不觉间,就落下了泪。
他的声音带着遗憾,“好,那下次再约。”
不用任何猜想,温燃知道,电话另一边的那个人,就是她今天见到的许小姐。
美丽的,温柔的,身上有古典气质的许小姐。
他会用她从来没听过的温柔声音对待的许小姐。
哪怕一切都是她温燃上杆子主动帮他做未婚妻的,在知道真相后,心里仍然好疼,疼得身体里所有的伤口都裂开。
温燃发怔地站在楼上,双腿已经没有提起来的力气。
直到沈砚上楼,直到听见沈砚的脚步声,直到看到沈砚走到她面前,她才一点点地抬头,看向他。
她从昨天开始,竟然以为她和沈砚之间迈近了很大一步,竟然以为沈砚很快就要缴械投降、愿意让她接近。
她错的那样离谱,又傻又蠢。
沈砚看到她有些意外,也怔然了两秒,随后轻声问她,“要一起看剧吗”
温燃抱着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向他走近,紧紧闭上眼,仰头要亲他。
在即将碰到他时,沈砚轻轻别开脸。
果然,昨天到今天,一切都是她的错觉,沈砚对她没有任何转变。
温燃睁开眼,眼底的眼泪始终没掉,就一直倔强的含在眼眶中。
她哑着嗓子问“沈砚,我温燃身上,就没有一丁点让你动心过的地方吗”
沈砚没有看向她,虚无地看着地面,声音里多了一丝平时没有的波动,“抱歉,我有喜欢的女孩。青梅竹马,一起长大。”
他薄唇轻轻蠕动着,一句又一句的,犹如根针,扎在她的胸口。
她的胸口要被扎烂了,满是血。
然后这些血,这些伤口,渐渐的,全部都凝固结成硬块,不再流血,不再疼了。
温燃深深闭上眼,再睁开后,含着的眼泪全然消失。
温燃声音与情绪都淡得无波无澜,“既然如此,沈砚,从现在开始,我不再喜欢你了。”
温燃平静地摘掉手上的订婚戒指,举起来,对着阳光晃了晃。
她脸上的笑容很美,美得惊心动魄。
眼眸里清澈闪光,嘴边翘着最美的微笑。
她说“真是可惜了这么好看的戒指,沈砚,你配不上我。”
温燃将戒指抛向空中,不等它落下来,她转身离开。
房间里,只留着她的一句话,“东西不要了,都扔了吧。”
悦耳的声音轻飘飘的,不带分毫感情。
走得潇洒,走得没有任何留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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