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少泽嗤笑了一声,“现在都什么年代了,您怎么还来这一套我就问一句,您真希望傅家以后的女主人是个连学都没上过的旧式太太”
见傅成山又要发怒,傅毓珍又连忙劝道,“爸,你别生气,小弟说得也并非没有道理。这毕竟是关乎他一生幸福的事,这么听来,那虞梦婉的确并非良配,小弟怎能娶一个这样的姑娘,那岂不是让整个上海看笑话我们要照顾她,也未必要牺牲小弟,其实我们可以将她接来上海居住,就当做是咱们的妹子一样看待,这岂不是两全其美。”
傅成山没有接话,只是看向傅少泽,语气森然道,“我不管这些,你将梦婉逼走了,就得把人再恭恭敬敬请回来若是再找不到,你就买张车票自己去直隶,什么时候人找到了,你什么会后再回来,明白了吗”
傅少泽沉默片刻,丢下被揉成一团的餐巾,面无表情地起身离开。
夜深了,拖着长辫子的电车停止了最后一班运行,外滩巡逻的外国士兵也到了交班的时刻,法租界的热闹街区仍然灯火通明,舞厅的霓虹灯将将亮起,奔跑着的黄包车、横冲直撞的小汽车、晃着车铃的自行车这个夜晚与昨天、前天、任何时刻的夜晚都没有什么不同。
极司菲尔路与愚园路交界转角上,“araount ha”的花体英文字招牌在夜色中格外醒目。女人们纤腰款摆,拎着镶着珍珠的小包,三两成群走进了舞厅中。
后台,衣服架子和各种表演道具乱糟糟地堆成一团,要上场的舞女们急匆匆换着衣裳。
金雁儿在梳妆台前描着口红,她描画得很仔细,将一双唇勾勒得如玫瑰花般鲜红欲滴。
旁边,有小歌星不满地抱怨着,“今天那个江野又来了讨厌死了,真不想待会儿过去陪他喝酒,跟他待在一块儿就浑身不舒服。”
“没办法,谁让人家日本人有钱有势呢,你敢不去么”另一个舞女道。
外面整个舞厅的灯光暗了下来,有人在报幕“下面,请听金雁儿小姐带来的一首夜上海”
金雁儿望着镜中的女人,抿了抿唇,从梳妆台上起身,整了整旗袍的衣褶。
噔噔噔噔、乐队奏响了歌曲欢快的前奏。
然后,她穿过通道,走向灯火熄灭时的舞台,最后她的身影被无边的黑暗所吞噬。
三日后,休息日。
远远的,一声高亢遒劲的“马桶拎出来”穿云裂石般响起了,伴随着这道声音,清晨中沉寂的弄堂热闹了起来,拎着马桶的,扫地的、推着小车卖早饭的,拿煤球炉子到弄堂里生活的主妇,火星四溅中,烟雾升腾起来,不知哪家的大黄狗吠了两声,光着屁股的小孩吱哇乱叫去追。
“粪车是我们的报晓鸡,多少的声音都从它起”这就是一个上海弄堂里的日常。楼板上的脚步声咣咣作响,隔音不太好,甚至能听到一个操着本地口音的大妈痛骂丈夫的声音,盥洗室里头的水管哗啦啦地响了起来,一楼的铁门开了又关。这样的动静一直持续了半个小时左右,又归于宁静。
上午十点,白茜羽睡眼惺忪地起了床。
她洗漱换好衣服,正准备下楼买碗小馄饨时,一推开门,便注意到隔壁邻居的家门依然紧闭,她敲了敲,果然没人应。
三天了,金小姐还是没回来。
想起她交代的事,白茜羽翻出邻居家的钥匙,过去开了门,一打开门,却实在地吃了一惊。
原本乱糟糟的房间,如今整洁得离谱,四处乱丢的衣服不见了,门口没有一双鞋,窗台前也再也没有晾着的内衣了,整个房间因为没有了这些杂物甚至显得有些空空荡荡的。
要不是很快她发现了金雁儿只是将东西收纳整齐,衣柜里还是满满当当的,她差点以为自己这位邻居退了租。
但不过是去一趟外地而已,至于么白茜羽心里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她拿过水壶,走到窗台前为那株植物浇水,却发现花盆底下隐隐露出白色纸张的一角。
她搬开花盆,看见底下压着一封信,抬头是“白同学”。
白茜羽心里咯噔一下,拆开了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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