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变脸(1 / 2)

今天的傅公馆进行了一次大扫除。

自从今天早上傅成山得知虞梦婉就在上海, 并且下午就要来登门拜访的消息之后, 他当时也没有说什么,只是点点头,命人好好准备。

可是中午过后, 傅成山便不停地来来回回地在房子里踱步,舒姨看不过去, 好说歹说将他劝回房歇着,他又坐不住,冲到傅少泽的房间里,又见他穿着睡衣无精打采看杂志的模样, 登时气不打一处来, 勒令他立刻换好西装穿好皮鞋。

等傅少泽捯饬完,他还是怎么瞧怎么都不满意,对着他横挑鼻子竖挑眼。

“你说你这副惫懒模样, 哪个姑娘见了会喜欢”

“站没站相坐没坐相”

“打起精神来不要驼背, 像什么样子”

傅少泽看他一副郑重其事的样子, 终于忍不住说道,“你不会还想把人家娶进门吧我话说在前头,虞梦婉现在主意大得很, 脾气又冷又傲, 也不吃那父母之命的老一套了, 可不是你印象里那种大家闺秀”

“你瞎说什么”傅成山非但不信,还对他的话感到很生气,“梦婉是我看着长大的, 从小听话懂事,我见过的女孩儿没有比她更文静守礼的了,你小子少在我面前胡言乱语。”

“我是不是胡言乱语,你见了人就知道了。”

傅少泽懒得与他多说,索性躲到客厅里去了。

一直等到一点半,傅成山按捺不住要下楼,舒姨又把他劝住,说人家是小辈上门拜访,待会儿人到了再下去就行了,他便也稳重地点点头,坐着不动了。

两点钟的时候,白茜羽再次踏入了这栋熟悉的别墅。

一进门,她便见到了百无聊赖坐在沙发里的傅少泽,有些意外,但还是打了个招呼,傅少泽见她手上拎的大包小包的,问道,“这是干什么”

白茜羽左手是一盒包装精美的果篮,右手抱着一捧鲜花,还拎着袋糕饼,她将东西放在桌上,“上门拜访总不能空着手”果篮有些重,她拎得手心发红,她吹了两口气。

“我爹不喜欢这些有的没的。”傅少泽皱眉道,他觉得自己有义务叮嘱对方两句,“还有,你还不清楚我爹是什么样的人吧他这人固执,脾气暴躁,规矩又大,喜欢端着个大家长的架子,而且今天他好像心情不太好,到时候要是脸色不好了,你自个儿看着办。”

结果对方很惊讶地说“不会吧我以前也听公馆的下人说起过,伯父温文尔雅,待下人很宽和,从不打骂责罚的他心情不好,是不是你惹他了”

傅少泽再次碰了一鼻子灰,只好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算我多管闲事,你不信就算了。”

没一会儿,傅成山从楼梯上缓步走下来了。

他一身长衫,手杖顿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响声,脸绷得紧紧的。

白茜羽见状,站起身,喊了声,“伯父”

傅成山沉稳地点点头,“梦婉,你来了。”

“伯父,我来晚了,不好意思让您担心了。要是知道您回了上海,我早该第一时间来拜访您的。”在傅少泽愕然的目光中,白茜羽微笑着上前,双手奉上鲜花,“这么多年没见,也不知道您喜欢什么,所以就随便买了些”

今天的白茜羽,素色旗袍披着针织的开衫,淡淡的妆,姿态恭敬中透着些亲近,说话的语气乖巧又轻柔傅少泽在心里忍不住狂喊昨天那个把红酒泼他脸上的人究竟是谁啊你人格分裂吗

这还不算什么,紧接着,他就看见傅成山接过花束,竟然爱不释手地在手里看了看,“不错,你有心了,这花真漂亮,看着让人心情都变好了,来人啊,拿去插在我房间的花瓶里”

傅成山平时在他面前如寒冰般冷硬的面孔,此时绽开了一个堪称慈祥的微笑,等白茜羽将扎着绸带大蝴蝶结的果篮奉上的时候,他更是连连点头,音调都像是被蜂蜜泡过似的,“哎呀呀,买这么多东西啊,真是个懂礼貌的好孩子”

傅少泽觉得自己脑袋上冒出了一个又一个的“”没记错的话,自家老爹是最不喜欢这种花花草草之类没用的东西吧而且为什么忽然用这么恶心的语调说起话来了啊刚刚中气十足地把自己骂得狗血淋头的人在这装什么啊

就在傅少泽开始怀疑人生的时候,傅成山忽然看向他,脸上的笑容骤然消失,冷冷地道,“你看看人家梦婉,多贴心你呢什么时候这么孝顺过”

不知道为什么傅少泽反而松了口气,心说这就对了,这才是他平时熟悉的亲爹。

可是接下来,两个人的相处还是一路朝着傅少泽难以理解的方向发展了。

“不错,长大了,长成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了”傅成山和蔼地打量着她,“孩子,坐过来,坐近点儿,别见外,就当是自己家一样。”

白茜羽便坐到他身边,“伯父,其实我一见到您就觉得很亲切,虽然我不太记得小时候的事了,但见了您就觉得很熟悉,就像我爹在世时一样”

傅成山听得有几分感慨,“来,你好好跟我说说,这些年都发生了什么”

于是,白茜羽就将虞家的种种情况娓娓道来,听到虞父让她不可来完婚,说“齐大非偶”时,傅成山红着眼眶长叹一声,“老友啊”却什么话也说不下去了,再听到游氏一人拉扯她长大,最后也因病去世后,傅成山也不由握紧了手杖,难掩内心的不平静。

但这样的情绪没有持续很久,因为白茜羽将这些往事三言两语带过,转而讲起自己刚到上海时发生的趣事儿,什么去宴会第一次喝酒便喝醉了,什么不敢穿新式的衣裳,什么见到电灯洋人惊慌失措她把小环的心路历程张冠李戴,直接套在了自个儿头上,听得傅成山时而微笑,时而沉思。

最后,她便表示虽然有种种不适应,但她觉得留在上海能学到许多新东西,所以选择离开了傅公馆自力更生,如今正在一所女校读书,想要抓紧脚步跟上时代的新浪潮,争做摩登女性,自强不息,奋发图强傅成山连连点头,一副老怀甚慰的模样。

而对着这位故人之女,一向不苟言笑的傅成山也仿佛有说不完的话,他念叨着直隶的水土风貌,念叨着以前和虞父的交往,念叨着她刚出生时曾经抱过她最后让人将书房的相片那下来,说到动情处还流了几滴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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