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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度(1 / 2)

傅少泽预设了各种各样的开场白, 都没有能派上用场。

不过他倒也并没有觉得如何挫败, 仿佛总是这样的,他碰上虞梦婉的每件事,总是会往意料之外的方向发展, 他像是个努力试图抓住一只断了线的风筝的少年, 拼尽全力却总都是差一步,只能仰头望着那风筝越飞越远。

也是啊, 她要走了。

而他并没有什么很好的理由去说服她留下来。

酒醒了几分, 段凯文那厮的话听起来也似乎也都充满了扯淡的意味, 什么霸王硬上弓,什么头发疼指甲黑的,没一句靠谱的, 等他回来一定要好好揍他一顿。

音乐有个狗屁用,放了再动听的音乐,要走的姑娘还是留不住。

想到这里, 傅少泽心中惨然。

因为他没有接话, 房间里沉默了一会儿, 那边白茜羽觉得有些尴尬, 便故作轻松地说道“真没事儿别觉得欠我人情什么的, 我本来也没打算弄得这么狼狈的, 但计划出了一点小小的意外,所以显得很英勇壮烈的样子,其实我可是很厉害”

浪漫的音乐声从留声机中传了过来,在此时此刻多少显得有些不合时宜, 傅少泽攥着手里的外套,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于是只能若无其事地点点头,问道,“那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白茜羽从手边拿出一封信封扬了扬,“这里有张机票,小谢送来的。”

对于谢南湘能在这个时候搞到一张机票给她,白茜羽其实是有些意外的。

这个时代的飞机票贵得离谱,是这个国家大多数人想都不敢想的事儿,从北平到上海就得两千大洋,按照粮食价格计算,换算到现代至少也得二三十万,更别说如今战事吃紧,各个舱位都相当紧张。

而且与白茜羽所理解的坐飞机出国不同,这时候甚至没有所谓的直飞“国际航班”,在飞机根本飞不了这么远、也携带不了这么多燃料的情况下,出国都是经由香江坐船出海如今的船票也是一票难求了。

更别说空运运力紧张,若非是谢南湘身处上海站这个要害位置,光是有钱也是买不到一张机票的。

傅少泽沉默了片刻,随后点点头,一副浑不在意的样子,风轻云淡地道,“走了也好,最近外头越来越乱了,公馆外每天都有盯梢的人,是该去避一避风头,等局势安稳些了再回来。”

白茜羽问道,“那你呢什么打算”

“反正我现在不能走。”傅少泽回答道,他倒是没有想这么多,他本来也不太爱去琢磨这些事,只知道要是走了,他靠着家底一辈子可以吃穿不愁,只是这傅家就真的垮了,这就没法和死掉的老爹交代。

白茜羽抿了抿唇,她犹豫了一会儿,还是说道,“上海,可能会沦陷。我不建议你留下来。”

暖色的台灯幽幽地亮着,关于时局,关于动荡的这些话题,给这个飘着优美乐曲的闺房中带来了几分刀锋迫近般的冷意,傅少泽显然对于最近的风向并不是一无所知,她说得正是如今最悲观的一种看法,但主流的舆论还是倾向于上海依然能超然于战事之外,做个安稳的避风港。

“这也是那个姓谢的给你的消息”傅少泽不置可否。

段凯文与许多人要走,不过是大家族在这种战争时期避免“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的生存策略罢了,多一条后路也有备无患,其实大多数的人,还是不认为这一仗会打得起来,真打起来了也未必会输,国际上怎么也会给予支持的。

白茜羽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她能预想到如果傅少泽继续留在上海,一旦沦陷,那么傅家首当其冲会是被清算的那一批,但是有些话只能点到为止。

只是想到未来可能会发生的一些事,她心情难免有些低落,只是喝了最后一口牛奶,笑了笑说,“随便说说的。”

就在这时,咔嚓一声轻响,房间里骤然暗了下来,台灯熄灭,连那唱着温柔多情曲调的留声机也哑了声。

但面对这样的变故,房间中的两个人都没有太多的惊慌,因为设备原始以及电力不足的问题,停电对于在这个时代生活的每一个人都是家常便饭,大概只有贫穷的人家才能省去这样的烦恼。

“最近每天总是这个点停电。”白茜羽耸了耸肩,她披着衣裳从窗台上下来,熟门熟路地借着月光摸出蜡烛和火柴,点了一支拿给傅少泽,“正好时候不早了,早点休息吧,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傅少泽果然没有再说话了,他没有接过那支烛台,只是垂着脑袋走到门口,却背对着她不动了,沉默了一会儿,才转过身来。

“我想今天说。”

白茜羽一怔。

“是我之前派人去查你,我不信任你,但没想到反而惊动了那些人,所以才让你遇险的”傅少泽垂下眼眸,黑暗中烛台的光时明时灭,衬得他的表情深邃而又认真,“我很抱歉。”

白茜羽被他忽然镇重其事的口吻弄得有些懵了,其实她从谢南湘的口中已经得知了这件事,但说起来,也不全是傅少泽这边的问题上海站那边肯定是有人泄露了她的身份的,而她身上发生的种种变化,从来对傅少泽从来都没有过一句解释,对方会胡思乱想也是情理之中。

她这几天也换位思考了一下,如果自己是傅家少爷的视角,看着自己曾经又土又没读过书的未婚妻忽然换了人似的,又频频与形形色色的社会各界人士有接触,还如平地起高楼般拥有巨额财富,难免不会觉得她别有用心,或是背地里有什么势力扶持。

在这样的情况下,派人弄清楚自己父亲之死与其是否有关,本来就是一个人正常人都会想到的事。她早在墓园那次相见就隐约察觉到的事情,只是出于种种阴差阳错的原因,没有能好好地坦诚沟通过一次。

于是白茜羽想了想,诚恳地说道,“我也有做得不对的地方首先,我有许多事没有提前和你打招呼,导致你误会了,我也要跟你道歉但是我也要批评你一下啊,有什么问题不要老是憋在心里,沟通才能解决问题,不要有情绪嘛”

她这番发言仿佛老领导指导小干部的工作,又疑似居委会老娘舅调解邻里矛盾,傅少泽越听心里越觉得不对劲,但一直没吭声,只是等她说完了,才从嗓子里憋出来一句

“我还没说完。”

白茜羽这才察觉到今天的傅少泽似乎有些异样,但没来得及细细思量,便听到他明显深吸一口气的声音,然后他伸手扯松了令他有些拘束的领带,说道“你刚到上海的时候,我对你很差劲,明明我们曾经订过婚,我也口口声声答应过要娶你,可我却没有遵守诺言,我还交了其他的女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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