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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白送了”晚香问。
阿四连连点头“秀秀姐, 你快想想法子吧,咱们这儿最近刚好起来,何不一鼓作气彻底压下他们, 也免得”
剩下的话,不用阿四说,晚香就懂。
如果能彻底压下,说不定就能一劳永逸, 现在他们势头未稳,若是让对方逆转, 以后恐怕还得继续纠缠。
可
“不要理。”
“秀秀姐”阿四诧异地睁大眼。
“不要理会, 做好自己的。”
等晚香走后, 阿四去找了刘叔, 把事情跟刘叔说了。
“爹, 你说秀秀姐到底是咋想的咱们现在势头这么好,何不一鼓作气”
刘叔有些没好气地打断他的话“怎么个一鼓作气咱们送豆汁,人家也送,让你秀秀姐再换东西送,这都不要银子你秀秀姐既然说不理,你听着就是, 难道你主意还比她大不成。”
阿四自然不敢说他主意比秀秀姐还大,只能不再说了。
按下不提, 乔老板等人的办法确实有效,也不过当天来市集的人便少了不少。
其实想想也是,人们本就是爱凑热闹, 又是舍近求远,有了近处的,自然不愿跑远路。可即是如此,也比之前的情形好多了,因为乔家磨坊这边的东西比镇西头便宜已广为人知,虽然便宜的不多,但总有人在乎这一文两文钱。
乔氏粮铺里,赵老板来找乔老板。
“我这两日四处打探了,也没少在菜市上转,人还是没有全回来,大概也就回了一半不到。我让人专门找人问过,那边的东西比咱们这的便宜,你说咱们要不要也降一降不然砸那么些银子进去,连本都回不了,不是太亏”
“怎么降”乔老板睨了赵老板一眼,眼中隐隐含着讥讽。也就只有事关钱袋子,这人才会上心,从他荷包里挖一文钱,都能让他肉疼很久。
“你的意思是咱们也不收那些摊贩们钱了”
“那肯定不行了”赵老板当即就道,“咱们已经又砸了不少钱进去,不收钱怎么回本”
“那就是说让那些摊贩们自己降价”
赵老板似乎也没看出乔老板的讥讽,理所应当地点点头“自然是他们降,这也是为了他们好。”
“瞎扯淡”
赵老板不依了,“我怎么就瞎扯淡了这难道不是为了他们好菜市的人多了,他们才有银子赚,人都跑了,他们上哪儿赚银子去”
乔老板素来懒得理赵老板,就是因为这人歪理多嘴又碎,隧道“那你去说吧,你看有人听你的没。”
他以为赵老板也就是说说而已,殊不知还是低估了对方的奇葩。
第二天赵老板就去菜市了,还专门找了个在他印象中比较好说话的摊贩说道此事。
“赵老板你在说什么”
被吸引过来的,都是附近摆摊的摊贩们。
“让咱们降价卖赵老板咱们是用了你们的地方没错,可大家也都按照规矩交了钱,咋现在都来教咱们怎么卖自己的东西了”一个身材高瘦的摊贩说道,他的口气并不好,嘲讽味儿十足。
“赵老板你说的倒是轻巧,合则东西没要你的本钱,你红口白牙一张嘴就行了”
这你一言我一语,把赵老板逼得满头大汗,当即就有些后悔了,也是他错估了这些小摊贩的秉性。
须知这些小摊贩日里和那些牙尖嘴利的妇人们打交道,又有几个不能说会道以前为了在这里摆摊,见到赵老板给他几分薄面是没错,没人愿意得罪人,反正赵老板也挺受用,大家也就是面子上过得去。
可今时不同往日,赵老板几个合起伙来送豆汁是为了什么,明眼人都能看见。说白了,现在是赵老板求着他们,自然没人跟他客气。
也是赵老板实在站着说话不腰疼,为了招揽人降价那与其降价还不如去乔家磨坊那边摆摊,连钱都不用交。
其实已经有很多人动这个主意了,这次之所以会回来,一是为了看风向,二也是回来的大多都是按月给钱了的,左不过钱是不会退,不如先混着,看看情况再说。
可若真动到大家的利益,可没人会当软柿子。
“赵老板,你与其在咱们身上打主意,不如你和乔老板他们商量商量,看再给点什么实惠招揽人来咱菜市上。不怕跟你说,乔家磨坊那边可不收咱们钱,咱们会回来也是念着旧情分,不如赵老板也给咱们找点实惠”
此言一出,当即附和之人众多,都看出这人是在损赵老板,又是给大家讨实惠,大家自是乐的应承。
赵老板被这接二连三的挤兑,堵得说不出话来,半晌才憋出一句“瞧瞧,我就是说说而已,你们这么较真做什么”
说完,就干干一笑挤入人群里溜了。
留下众人互相交换一个眼神,有的人回去继续摆摊,有的则三三两两凑在一起说着什么。
乔老板收到这个消息后,被气得一顿跳脚,骂赵老板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果然不出他所料,第二天就有几个摊贩结伴来找他了。
倒也陪着笑,但话里话外就是哭惨,想让乔老板给免摆摊的钱。乔老板自然不会甩脸,只说要跟人商量商量。
可跟谁商量呢明显是不可能同意的事,就算他愿意,另外几个人也不可能愿意。
“王二,再给我打一碗。”
一个穿着青色短褐、脚蹬草鞋的汉子,端着碗来到摊子前。
守摊的是个二十来岁的青年,生得圆脸微胖,一看这人又来了,当即脸就拉下来了。
“不是我说你,一上午你都来讨几碗了就算你给了一文钱,但一文钱也禁不起你这样。”
这汉子估计也是个脸皮薄的,当即脸涨红了起来,憋了半天憋了一句“不是你们说的,这豆汁一文钱随便喝”
王二的声音比他还大“说你是个二愣子,你还真是个二愣子,我说随便喝你就信了是真愣还是装愣呀,不知道啥叫客气话”
“可是明明是你们说的,可以随便喝的,我又不是没给钱。”
“你给钱怎么了”
这人翻来覆去就会说个给了钱,哪有王二牙尖嘴利,被堵得脸色又青又红,看模样着实可怜。王二也是个得理不饶人的,见对方说不赢自己,更是没少奚落对方。
也是这人一看打扮就是个乡下汉子,又生得一副老实相,嘴也笨。王二对他有印象,好像是个最近刚来的,摆摊卖自己编的箩筐,一天都卖不到几个。
王二冲人甩脸也是看人的,要是个常年在菜市上摆摊的摊贩,他绝不会说这么难听的话,说白了就是见人下菜碟。
“真是一副穷酸相。”一通数落后,王二撇着嘴道。
边上有人看不下去了,插嘴道“王二你也少说一句,若是让你叔知道了”
“让我叔知道了我叔知道了又怎样难道我说错了是个人都知道什么叫客气话,知不知道豆子多少钱一斤,知不知道磨豆子做豆汁要多少工钱让我说差不多就行了,真是乡下人没见识,还能一碗一碗来讨,没个止境的”
来劝的人见王二这样,也不劝了走了开,虽然没有人围过来看热闹,但附近很多人都盯着这里的动静。
王二见自己又怼跑了一个,别提多得意了,更是劈头盖脸数落那汉子。
其实他平时也不是这样的,他能来守这摊子,也是走了乔老板的关系。他婶娘是乔老板姨妹,因着这层关系,他就在粮铺帮着跑腿,这次也是专门抽来管送豆汁的事。
既然管着这个,他自然知道一些里面的事,例如曹家豆腐坐地起价多要工钱,不给就作妖,不是使着他拉磨,就是折腾着说豆子不好不出浆,反正就是事事事的。
乔老板见钱泼出去,效果并不明显,又有赵老板折腾在前,弄得许多人来找他想免摆摊的钱,身边的人自然没少吃挂落。
说白了王二今天也是憋了一肚子气,再加上本来平时就有点狗眼看人低,遂找人撒气。
这边他撒气倒是爽了,根本没注意到那被他奚落的汉子,脸色变了好几个来回,渐渐捏起了拳头。
数落完最后一句,王二伸出手,一脸不耐烦道“碗拿来,最后一次了”
话还没说完,一个粗瓷碗凭空砸了来。
紧接着砸来的是那汉子的拳头。
“打人了,打人了”
不一会儿,大半个菜市的人都跑过来围观。
有人上去去拉,好不容易才把两人拉开。
“你竟然敢打我”王二捂着脸道。
那汉子捏着拳头,气得鼻息咻咻“我打你怎么了狗眼看人低的东西,你瞧不起谁一口唾沫一个钉,送不起豆汁夸什么海口,人家乔家磨坊也没像你们这样,还给人脸色瞧。”
“你”
“既然瞧不起咱,咱走就是,真当离了张屠户,咱就必须吃带毛的猪”
这汉子转身就去收拾摊子,王二还有点不依不饶想去拽他理论,被他扬起扁担吓退了。
等汉子走后,王二被人瞧得拉不下脸,捂着脸跑了,围观的人也议论纷纷起来。
有的说王二就是欠教训,不是头一次给人脸色瞧了。
有的说起豆汁,说这里送的豆汁确实不如乔家磨坊,喝在嘴里淡而无味,估计是加了不少水。
总之,说什么的都有,这件事又通过菜市上的人,传到镇上其他人的耳里,很快也传到了晚香耳朵里。
“这事不可能一劳永逸,要做好长久的打算,不过咱们低,自然期待比别人少,不像有些人说白了就是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慢慢来吧。”
阿四有听没有懂,只能等出来后才问刘叔“爹,秀秀姐说的什么意思这俭奢的跟镇西头为了豆汁打架有什么关系”
“没什么关系。你秀秀姐的意思就是让你做好自己的活儿,乱七八糟的事别多管,只要咱们市集一天不收钱,那边就打不赢咱,急得是他们,不是咱们,懂了么”
“可那边要是真不收钱了咋办”阿四搔搔脑袋问。
“那你等他不收钱再说。”
这件事并未在镇上掀起太大的风浪,因为很快就有一件事将这点小小的波澜盖了过去。
有消息说,今年朝廷收税子还跟去年一样,是本色和折色并征。
用通俗点说法,就是钱物并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