碍于现场群情激愤, 百里紫极自然是顺应大势欲将谭溢再次关押起来审问。
这时姜、沈两家提出,身为在场唯一清醒的活人,玉面公子李如昔也不能离开,需配合调查。这已经算是比较客气的说法。另外天剑宗凌度虚的亲信弟子, 特别是凌度虚的孙女凌敏柔最好也看押起来,以备不时之需。
武林人士讲究父债子偿这一套,凌度虚中年丧子, 唯一血脉就是这孙女凌敏柔, 从来视若掌上明珠。如今凌度虚若真是杀人潜逃,或许以凌敏柔为质能逼其现身。若凌度虚还有子嗣儿孙在世,这些自诩正派的武林世家倒也肯定不会如此为难凌敏柔这个弱小女子。
暂时关押看管天剑宗的人,百里紫极倒是没有什么心理障碍, 只是这事肯定要知会天剑宗, 在场杜勿尽辈份太低, 合该找到天剑宗此番前来高辈份的人做主。他赶紧让人通知天剑宗另一位元老杜恒, 又暗中吩咐让仆从先安排好一处院落专门安置天剑宗的人。
站在武林道义的角度,天剑宗若是自认清清白白,肯定不会逃逸生出新争端, 藏剑山庄将他们好生安置在一起,外围加派人手算是某种软禁, 再与姜、沈两家商议接下来的对策, 也算是不得罪人的做法。
不过只身前来,刚刚成为百里家女婿的绝刀门掌门玉面公子李如昔,恐怕就只能先委屈一下了。毕竟事情真相如何, 还需进一步了解,百里家若是一味包庇,反而会引来众怒。
百里紫极面露难色,望着还在盘膝打坐的玉面公子,言道“李贤弟,既然姜、沈两家要讨个说法,你又是知情者,还望暂居山庄之内”
“不必百里兄为难,此事也是我学艺不精着了道,自顾不暇,未能及时救下姜、沈二位。”安如昔一脸正气,语调坦然,“凌前辈为何杀人,我不敢妄自推测,但想来天剑宗其他人都是不知情的无辜者。而我亲历之前那些事,又没有旁证,恐怕嫌疑很难洗脱。我愿交出武器,承诺真相未调查清楚前不离开藏剑山庄。如违此誓,天打雷劈。”
对于成名高手,武器几乎是绝对不离身的,没有趁手兵刃武功将大打折扣。玉面公子主动交出武器,愿意自我禁足留在藏剑山庄,发下毒誓,比任何辩解更直接有说服力,真乃坦荡君子。
在场众人多为南方豪杰,对玉面公子的印象来源于江湖传闻,多是赞玉面公子忠肝义胆武功高强。其俊秀外表正义气质浑然天成,再者临危不乱处事有度,不让旁人为难,这份坦荡与胆气也是令人敬佩。
除了天剑宗、姜家、沈家,其余人几乎都消除了对玉面公子的怀疑。便是天剑宗之内,凌敏柔也从骨子里压根都不会想到,如此行事作风正面阳光的玉面公子会说谎诬陷天剑宗这种荒谬猜测。她怀疑定然是有歹徒栽赃陷害,就是为了让武林正派人士互相猜忌,祖父已经失踪,姜、沈两家死了重要代表,百里家和玉面公子都遭到质疑。在场众人已经无法再像此前一样彼此信任,亲密无间。
其中最惨的恐怕还是父亲和妹妹刚刚横死,办丧事的档口家里继续死人的百里紫极。
天剑宗的长老杜恒赶到的时候,也是犯了难。杜恒之所以一直都只是宗门元老,除了武功不如凌度虚之外,还因为性格不够刚强,关键时刻不顶用。但是年龄阅历和身份都摆在那里,没事的时候没人找他,一有事了铁定他走不脱。
杜勿尽是杜恒的晚辈侄孙,当然是知道自己这位师叔祖的弱点,唯恐他乱了心神,被人左右,暗地里将刚才的事情又讲了一遍,还提示这种情况天剑宗更不能任人宰割,需一致对外保护凌敏柔。就算凌掌门真的杀了人那也不能将仇恨转嫁到旁人身上。
杜恒却觉得自己这个侄孙眼界不够高,沉浸小情小爱,只懂得讨好凌敏柔,被美色所迷。凌度虚若真做下伤天害理的事情,凌敏柔便也会遭受牵连跌落尘泥,还有什么值得保护的真相不明之前,最好能与姓凌的撇开关系,天剑宗不可能为了别人的错背锅惹祸上身。就如同当年,谭霖霖犯了事,哪怕她曾经是宗门之内天姿最高武学成就无人能及之人,甚至有望成为第一届女宗主,最后还不是身败名裂被逐出天剑宗。十五年前凌度虚力主断臂求存,谏言掌门联合诸位长老将谭霖霖逐出师门,现如今风水轮流转,怕是要报应在凌度虚头上了。
“百里兄可以让姜、沈两家负责盯着天剑宗的人。”安如昔镇定建议道,“而我,与谭溢关在一处就行。毕竟谭溢被我用独门手法点穴昏睡,只能等我疗毒完毕,才能解开他穴道,再审问详情。”
安排死了人的苦主姜、沈两家盯着天剑宗,是个不错的法子。可是若真将堂堂绝刀门掌门与囚徒谭溢关在一处,那实在是太委屈玉面公子了。百里紫极只得先伸手接了安如昔递过去的随身宝刀,张嘴刚想劝,转念又一想或许这也是个办法。
谭溢一直对百里家有所戒备,单独关押谭溢除了消耗人手和精力,还要提防着谭霖霖或者其他觊觎秘密的人,百里家却问不出秘密落不到半分好处。如果是将玉面公子与谭溢关在一处局面就有所不同。至少大家注意力都在这两人身上,起码不会让谭霖霖的人轻易得手。谭溢的性命也能有所保障。
而且如果玉面公子真心实意为百里家打算,说不定能趁机从谭溢那里打听到更多消息,与他分享。退一步讲,如果谭溢说出来什么隐秘,对百里家不利,那也是十五年前与谭霖霖之间的恩怨纠葛。玉面公子与在场众人相比,根本与十五年前的事无关,最是容易保持中立和冷静的。
所以根本不用安如昔自己费口舌,百里紫极已经如她所愿安排好了。这种安排毕竟能彰显出百里家的公正,百里紫极连妹婿都不包庇,有嫌疑就先关起来,不怕旁人说三道四。
于是天剑宗的人都先集中在一个院子里,由姜沈两家人轮流看守互相监督。百里紫极又劈出一处水榭,将玉面公子和谭溢关在其中。
那水榭三面环水,一面有桥与岸上相连。过了桥是一处高楼,派人站在高楼之上,水榭周遭一览无遗。就算是精通泅水的人,想要偷偷入水,除非一点浪花都翻不起来,否则肯定会被发现。百里家当时怕人从水路溜入或偷袭,是在紧要的地方设了机关和暗哨的。只要控制了这些地方,机关一动封锁水面或陆路通道,水榭里的人可谓是插翅难飞。
百里紫极让人将谭溢拖去水榭,锁到房内一根粗壮的柱子上,另外吩咐侍从铺设被褥,预备了上等吃喝,供玉面公子取用。同为囚徒,两人待遇天差地别。
安置好了这边,百里紫极就将其余宾客请入附近房舍之内,大家约定好等谭溢醒来,再公开审问。如今大家先行休息。
其实大家不想休息,只想继续吃瓜。是百里紫极内心憔悴,急需找母亲和妹妹诉诉苦,共同商议一下后面的对策。刚继承庄主,就遇到这种事情,他压力太大几乎崩溃了。
安如昔当然没打算现在逃走。看守们都在水榭之外的岸边,高楼上的视线只能看到水榭周遭,看不到房间内的情况。
左近无人,她难得和唐余独处,多好的机会啊。她应该趁着清静赶紧用记忆探测指环查一下她与唐余的记忆,看看有什么值得挖掘的隐情。至于那神出鬼没的谭霖霖,估计是经由密道出入山庄,水榭这里恰好是没有密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