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西斜,攻防了一天的舞阳城终于安静了下来。
守城士卒们颓然坐到地上,没有一丝击退敌人的兴奋,反而有股深深的失落。每个人心中都在暗自发问,这到底打的什么仗
面对再强悍的敌人,只要狠下心去,鲜血刺激感官,总能给自己找出一个杀人的理由。但看着那些衣衫褴褛,面色蜡黄,手中举着锄头、菜刀,哀嚎着,哭泣着,向前猛冲的普通百姓,即使再狠的心也会变的柔软起来。
可以说,即使杨四手下的那些精锐匪寇也少有人懂得如何攻城,更不用说这些仓促汇聚来的普通百姓。他们聚在一起,不懂得如何躲避弓箭,不知道如何相互配合,更不知道如何攀上城墙。
他们只是杂乱的一拥而上,妄图凭借一时之勇攻上城墙。有少部分人拿着锅盖,木牌,但大部分人手中却空一物,没有任何防护。一轮箭过,便死伤无数,剩余的哀叫着四散逃去。但不一会,又在匪寇的驱赶下再次向城墙方向攻来。
杨四吝啬到了极点,甚至都没有派出弓箭手支援他们攻城。守城之战最终变成了单方面的屠杀,一日下来,匪寇死伤便达数千,而守城士卒损失兵力却只有近百。而付出如此大的牺牲,他们也只是稍微碰到了城墙的边,一次都没攻上来。
这样的战法可以说是毫无乐趣可言,屠杀妇孺老幼,欺负普通百姓也谈不上是什么英雄之举,即使见识过无数大场面的袁成看到尸横遍野,漫地鲜血的场景,心头也忍不住发颤,更不用说其他普通士卒。
听到匪寇暂退,潘宏携带着几个富商乡绅前来劳军。没有掺一点杂粮的白馒头,满是肉片的炖菜,远比平时丰盛的多。但每个士卒都吃的味同嚼蜡,没有表现出一丝兴奋。他们冷眼看着吐沫横飞,鼓舞士气的潘宏,眼神之中满是鄙视。
在夕阳余晖的照耀下,城外的匪寇开始指挥百姓搬运尸体。城上的士卒静静的看着,没人射出弓箭,任由他们自由离开。
血色的光芒一洒而下,远处不时传来妇儿的啼哭声。数千伤亡,不知死的是谁家的儿,哪家的夫
城上士卒脸色难看,斜倚在城垛上,沉默不语。
袁成在城墙上巡视了一圈,眉头越蹙越高,兵无战心。虽然明日匪寇攻来,他们大部分人仍会顽强抵抗,但难免会有些人对那些普通百姓手下留情。那么多匪寇,即使是全力应对,都未必能守的住城池。而一旦心软,后果将不堪设想。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袁成心中叹道。他暗下决心,跨步向西城走去。
看到袁成到来,林豹脸上露出一些惊愕,走上前去拱了拱手,语气依旧平静道“拜见袁守备。”
袁成躬身朝向林豹拜了一下道“林教头不必多礼。我今日之所以前来,是有事想要请教于你,还望你能够不吝赐教。”
林豹性情高傲,但伸手不打笑脸人。他看袁成恭谨有礼,摆手做了一个请的动作道“袁守备,帐内说话。”
袁成坐在军帐内,喝了一杯热茶,这才叹了一口气道“林教头,今日北城那边的情况,你应该也知道了”
“略有耳闻。杨四命普通百姓攻城,守备大胜,匪寇死伤惨重。”
袁成苦笑了一声道“什么大胜,那分明是杨四故意以普通百姓为肉盾,消耗我方弓箭,消磨我军士气。再这样下去,兵无战心,士无战意。到时候杨四再以匪寇精锐攻来,此城必破啊”
袁成看林豹脸色平静,似乎并不在意,继续说道“袁某此来,是想向林教头讨要一个破敌之法。”
林豹微微一笑道“恐怕林某要使袁守备失望了。我不过一介平民,幸得周公子看重,才得以指挥乡勇团。哪里会有什么破敌之法呀”
袁成摆了摆手道“林教头何必如此客气。那日在城外,你单骑破敌,乡勇团更是大破匪寇骑兵,这些都是所有人有目共睹的。如果不是你,谁还有如此大的本事,能让乡勇团短时间内发生如此大的变化。”
“袁守备,你大概误会了。我只是懂得一点浅显的行军布阵之法,其他的一概不知。而乡勇团的改变,大部分功劳却属于二公子。”
“二公子,你说的是周家老二,周显。他不是一个只有十岁的小孩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