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嗣昌已经醒了,他佝偻着身子,如同枯木。双眼紧紧的盯着挂在前面的羊皮地图,脸色异常凝重。旁边站着的俞振龙给他掌着灯,随着他移动,以尽力使他看清上面标注的地点。周显走上前去,从俞振龙手中接过油灯,轻声道“俞把总,你先下去歇息一会吧这里有我就可以了。”
俞振龙没有言语,向周显点了点头,将手中油灯递给周显后便走了出去。
杨嗣昌没有扭头,也不知道是自言自语,还是向周显问话。“这些贼寇到底是躲到哪里去了呢”
周显不知该如何应答,选择沉默不语。
过了好一会,大概是看的累了,他缓缓转身,艰难的向旁边的座位走去。周显正要上前扶他,却见他轻轻的摆了摆手道“我还没病到那种程度呢”
他坐在座椅上,示意周显也坐下。“周显,你已经年满十六岁了吧”
周显点了点头,道“八月的生辰,目前已经十六岁半了。”
“按照周制,男儿二十岁行冠礼,然后由长辈赐字。但你和普通人不一样,现在已经高中进士,在军中也有了游击将军这个军职,不是不可以提前有字。士人交往,彼此以字相称,那是相互之间的尊重。而且一旦有了字,也表明你与这些泥腿子完全不同,才有卓然不同于众人。你称呼我一声先生,我就算是你的半个长辈。如果你没有什么意见,就由我给你赐一个字如何”
周显心中疑惑,不知道杨嗣昌为什么会突然想起这茬抬头看向他,发现他眼神之间似乎带着一些期待。周显不忍令他失望,连忙站起身来,躬身拜道“学生周显,请先生赐字。”
杨嗣昌脸上带着浓浓笑意,沉默了一会,缓缓吟诵出了一首诗。
息徒兰圃,秣马华山。
流磻平皋,垂纶长川。
目送归鸿,手挥五弦。
俯仰自得,游心太玄。
嘉彼钓翁,得鱼忘筌。
郢人逝矣,谁与尽言
他吟完,呷了一口茶,转向周显问道“这首诗,你可还记得是谁写的”
周显想了想,道“学生记得这好像是魏晋名士嵇康所写的赠秀才入军中的一首,只不过心中不太确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