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括跨过甲板,第一个踏上岸。
一个千总连忙上前,躬身拜道“韩守备,您回来了”
韩括点了点头,问道“复州那边的战事还顺利吧黄佥事可有新的指令给我”
千总再次躬身道“黄佥事已经成功拿下了永宁监城和五十道驿,但我军损失很重。特别高守备所率的智字营,伤亡士卒在三千以上。邱国仁、马世峰两位千总战死,高守备亦身受重伤。黄佥事让你率部返回之后,除留下部分水卒转运粮草外,剩余的全部士卒都要到复州等候新的调用。”
韩括眉头高高蹙起,他不明白本来十拿九稳的事情,为什么自军会遭受这么大的损失他沉默了片刻道“还有其他的事情吗”
“这道指令是黄佥事两日之前送到旅顺的。但军门昨日到达旅顺后,却下令让韩守备派发十艘海船前往登莱听从工部右侍郎沈廷扬的命令。”
韩括脸带困惑道“军门,哪个军门”
“周周军门啊”
韩括眼角抽动了一下,语气中略微有点激动道“军,军门他回来了,他现在身在何处”
“属下本来已经禀告军门说韩守备这一两天便会回到旅顺,提议他在此稍作停留。但军门似乎很着急,在旅顺待了不到一个时辰便急急匆匆的离开了。但他让属下捎话给您,一切都先听从他的安排,他会亲自向黄佥事解释此事。还有就是,他让您安排好一切后,立即赶往复州。”
韩括扭头向自己的亲卫下令道“去通知林二呆子,让他不必下船。补给好水源和食物后,直接率十艘海船前往登莱。”
亲卫应了一声,转身向后跑去,但很快被韩括喊了回来。“那两艘船和上面的俘虏也一并押往登莱。先饿他们两天,让他们都给我安分一点。如若再闹事,除了领头的那个,剩下的给我一个个丢到海里喂鱼去。”
韩括转身对那个千总道“立即给我准备五匹快马,我马上要前往复州。”
高毅不穿甲衣,上身赤裸着,缠着一层厚厚的棉布,脸色狰狞。鲜血不断通过棉布的缝隙渗出来,看起来十分惨淡。他右手折断,用一条白布直吊着,左手将刀高高举起,口中高声喊道“给我按紧他,不要让他动。”
说着他猛一挥手,半个脑壳飞了出去,鲜血混着脑浆流了一地。旁边的人群中发出一阵惊呼,有些人还直接到路边吐了起来。
高毅甩了甩刀上的鲜血,接着走到第二个犯人那里,毫不犹豫的再次砍了下去。一连砍了六个人,连刀刃都开始上卷。而高毅因为右手受伤,左手用不上力,每次上举都感觉犹如千金之重。此时他再次拿起刀,向着最后一个囚犯走出。
那名囚犯满脸惊恐,不断扭动着想要挣脱。但他被两名士卒紧紧按着,丝毫动弹不得。
一刀下去,因为高毅气力不足,只削掉了那名囚犯的半个耳朵。他轻轻的摇了摇头,靠近那名囚犯,将刀压在那囚犯的脖颈之上。然后抬起右脚,踩在刀背上稍加用力,人头便顺势而掉。
高毅将手中长刀丢给旁边的士卒,面向人群高声喊道“看到了没这便是通虏的下场。这一战,老子死了三千多兄弟,就是因为这些杂碎私下向满虏通报消息。他们这些狗东西,就为了那点银子,连脸都不要了。好好的人不做,甘愿去当鞑子的奴才。对于这样的狗人,老子就两个字,该死。我奉黄佥事之令过来监斩,同时再给你们发个消息。凡举报通虏者,一经验证,奖励十两白银,免除徭役一年。而通虏者,本人处死,家属发放矿区。你们都给我听好了,我叫高毅,以后查找清军细作这样的事情都由我负责。你们中如若还有清军细作,趁早找我自首,之前的罪行我一概不追究。但如若让我查到,后果你们自己想吧”
章怀低声向周显道“军门,高守备这些话恩威并施,说的还是有点水平的”
周显点头道“是不错,看来这一年多,他也长进了不少。我先去见黄佥事,你让他随后也过来。”
金复二州的地形类似于一个倒三角,下窄上宽,越是往上,地域越是广阔。但因为其多山多林的地形,也造就了有些地理位置的特殊性,就如五十道驿和永宁监城这两地。虽然它们都在复州境内的西北方边缘位置,但因为其东南一线全部为山地丘陵,而这两地就成了从复州前去盖州的必经之路。
因为盖州已是满清统治核心的外围区域,地势平坦,土地虽然算不得肥沃,但对比金复二州却是天壤之别。最主要的是,那里人口众多,却无险可守,永宁监城和五十道驿成为仅有的两个可拦截明军北进的要塞。一旦失守,大明军队便可以冲出复州,突袭盖州,甚至海州的大部分地区。
但同时,对拿下金复二州的大明军队来说,永宁监城和五十道驿也有同样的效果。只要它们还在清军手中,明军就只能依托复州城在复州河一线进行防守。那就是说,整个复州南境仍旧在清军的控制之中,并可以随时出兵攻击明军。
在刘泽清流露出自立的想法时,崇祯皇帝曾想过放弃金复二州,让黄蜚率部返回登莱。但此举受到了五德营大部分将士的反对,拿血和命换来的,哪能说丢就丢。而万元吉给黄蜚的信中则直接言说,万不可退。
一旦黄蜚率部返回登莱,不仅代表着金州二州的彻底失去,也预示着黄蜚可代替周显统御五德营。到时候崇祯皇帝即使不会完全弃用周显,但在后者已经入监的情况下,出狱日期便会遥遥无期。
对于一个将领来说,独立掌管一支强军无疑是内心最大的奢望,黄蜚亦是如此。但仔细思量之后,他才发现即使他十分愿意,也无法在这种情况下彻底掌控五德营。况且在内心,他对周显还有一份情谊在。
五德营的底子大约有三支,一支是周显以莱州卫兵为基础创建的莱州军,一个是黄蜚所率的登州卫和蓬莱水师的士卒,还有一支是谈震彩所拥有的原墨营士卒。这三支分别发展为勇字营、智字营和仁字营。至于信字营,兵卒最杂,也是创建最晚的一支人马。严字营的主将林庆业为朝鲜人,而副将韩括、高劲松亦是周显提拔上去的。
在这三营之中,勇字营完全忠于周显个人。而智字营虽然有很多黄蜚的嫡系人马,但也有不少中下层将领是从勇字营调去的。而仁字营的领将谈震彩虽然曾背叛过周显,但后来万元吉不知通过什么样的办法竟然让他彻底服帖。谈震彩部或许是一支可以被拉拢的势力,但目前显然不是一个好的时机。
而信字营的赵旭升,正是周显及时援救,才使他不至于文登死于清军之手。从某一方面讲,周显对他有救命之恩,他营中将领于七、于旧等人也是周显直接提用的。而严字营,林庆业、韩括这些人更是只认周显。
到目前为止,他们之所以都愿意听黄蜚的命令,除了黄蜚官职最高,与周显共同创建五德营外,还有就是他所做的符合五德营的整体利益。而贸然将两营士卒撤回登莱,不仅很容易引起众怒,还会引得心向周显将领的强烈反对。或许军中有些将领不会考虑很多,但万元吉却并非那么容易糊弄过去,而且他背后还站着李开所率的整个勇字营。
如果万元吉为了周显,选择与黄蜚作对,那就预示着五德营的分裂。以全力出击刘泽清都未必能胜,何况到时候面和心不和的诸营将士。一旦将来作战失利,那所有责任将完全由他一个人承担。在登莱混了十几年,好不容易当上了都督佥事,这种险他显然不想冒。
实际上以黄蜚在军中的威信,要想彻底掌控五德营也并非毫无办法,但这需要时间来分化,提拔新的将领,而且还要逐步减弱周显在军中的影响。但以目前外有强敌,内有祸乱的情况下,根本不可能实现。在重重思量之后,他向崇祯帝上书,将在五十道驿和永宁监城二地的清军数量翻了一倍,最后以各种理由叙说万不可从金复二州撤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