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绣笑着将穆氏一家到临安城的一切安排说了一通,又说穆红鸾在府上一切都好,如今主持中馈庶务繁忙。
二丫听了叹道,
“这不当家不知柴米贵,我在家时一切只听娘安排,不知爹爹在外头赚钱的辛苦,现下自己成了家才算是知晓了”
说起来穆家以前日子过的艰难,但后头入了太原城,日子一天天好起来,再后头穆红鸾成了亲,穆家的日子更越发好过起来,杨三娘子也没有亏待几个小的,虽不敢说锦衣玉食,便也是样样周到,家中不敢说大富大贵,但总要比城里许多人家强些。
二丫又是个闷性子,成日在家中绣花,也不碰家里的银子,不知晓月度花用,如今一大家人生计落到她头上,才知晓这银子用起来时如流水,赚起来时却是如针挑。
绿绣见她话风转到这处,便立时接话道,
“成了家自是一切要自己个儿责担的,只不过这家里有刘家二老在,想来也用不着你操心的”
二丫闻言扯了扯嘴角,却是有一丝苦涩之感,绿绣察言观色,叹了一口气问道,
“你也不必瞒我,前头大强在外头吃酒时便听到了风声,说是亲家翁惹上了官司”
二丫愣了愣,尴尬道,
“是损了些银两”
绿绣转头四顾,看了看这屋子里四处堆放的绣线与图样便道,
“家里如今便靠着你一人做活”
二丫忙摇头,
“公爹也在外头寻活的,婆婆有时也帮我分线的”
绿绣闻言心头冷笑,
“这刘家的老儿在家中赋闲了大半辈子,就靠着吃租子养活一大家,如今连田都卖了,又没有手艺,在外头能寻甚么活计便是有苦力的活儿,他仗着秀才爹的身份,也不肯干呀这二丫不过扯谎来为婆家遮掩罢了”
只她又不是二丫亲姐,心里明白也不好说,当下只是拿话点她,
“这才对了,总归是一家子的事,要大家伙儿齐心协力才能共渡难关,我也是听大娘子说过,想当年这一家子在流民村的时候,也是靠着一家人一点点的攒才有了跳出流民村的一天总归要大家伙儿一起使力,没有一人埋头苦干的道理”
二丫听了诺诺应着,只绿绣瞧她那神情不过随口敷衍,心里暗暗摇头又指了这些花样、针线道,
“这些东西伤眼睛,二娘子白日做也就罢了,晚上不要再做了,这家里四个男丁呢,有得是劳力,便是下力也能赚到糊口的银子,倒是不用怕的”
二丫也只是点头并不说话,绿绣见她听不进去,心里又叹了一口气,又说了一会子闲话便告辞出来了。
回到家中两口子关了屋门来说话,却是对杨大强叹道,
“我瞧着二娘子便想起我娘来,以前我爹便是这般,家里就是房子着了火也只知捧着书看,一家老小的生计全由她一个人扛着,头发都愁白了,后头我大了知晓帮着娘赚银子,她的日子才好过了些”
偌大个家,万事都要自己操心,上有公婆下有儿女,中间还有夫君,稍有个不慎或是想不到的地方,还要被公婆责骂,夫君埋怨,儿女哭啼。
偏偏这其中没有一个能帮你说好话,传出去左邻右舍还要嚼舌头根子,说是这家媳妇不贤,还不如休弃云云。
生而为女子实在艰难,左也不是右也不是,操劳半生便是好不易盼到夫君考取功名,又或是挣得万贯家产,却立时又有新人进门,花颜美肤,温柔解意。
良心好些的将正室大房高高供起,十天半月不进一回屋子,遇上良心不好的一纸休书,寻个理由休弃出门,到时候真正是叫天不应叫地不灵,便是死也要背个骂名
现下回头看前事,绿绣却有些暗暗庆幸,也是她亏得遇上了大娘子,见过大娘子那提得起放得下的性子,才发觉这女子总要坚强泼辣些为好,有男人不能失了志气,无男人更要活出样儿来,旁人流言蜚语算得甚么,自己想不开困在里头才是自寻死路
杨大强闻听一面将她往怀里揽一面应道,
“一家老少全靠着女人家养活,这男人也是废了这样的男人便同死了又有何区别,倒不如早死了,让人寡妇好改嫁”
“胡说甚么”
绿绣伸手揪了一把他浓密的胸毛,
“哎哟”
杨大强叫了一声,把个强壮的身子压了上去,绿绣两手不得动弹,只得拿眼瞪他,
“我刚在可是在说我爹娘呢”
这是在咒她爹死么
杨大强呵呵笑道,
“我自不敢咒岳父他老人家,我是说这男人家在外本就应养家糊口,女人家在内也应生儿育女,相夫教子,这都是各自的本份,若是连这本份都不守了,只将自己的责任让女子来担,这男人也不配做个男人了,还不如死了干净”
屁老子就是咒他
若不是他成日价只知捧着书知乎者也,绿绣又怎会为了生计,出外奔波又怎么会被人强虏了去,以至失了清白,到后来那老儿却不思忏悔愧疚,竟还要为了名声逼着女儿去死
这样的人不配当爹
更不配做他杨大强的岳父
只这些心思他自不敢同绿绣讲,面上还要哄着她道,
“二娘子、三娘子的事儿,我们办得差不多了,甚时抽空也回岳家一趟”
绿绣闻言却是眼神闪烁,
“回去只怕”
只怕是连门也进不去
杨大强想了想道,
“不如我们想个法子请了岳母出来与你见上一面明儿我亲自去那红水镇上”
他知晓自家婆娘心里最放心不下便是生母,能见上一面让老人家安心也是好的
绿绣咬唇半晌嗯了一声,伸双手搂了他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