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边女生笑了声“你干嘛戳学姐的伤心处,晏家现在是什么情况,你不知道吗。学姐肯定是想多做点事,转移注意力才来的,就你都不体贴。”
女生假模假样地道歉,旁边女生又放下手里的东西,把气质清冷的学姐拉上讲台,很小声地说了什么,教室后排都听不见,她嘴巴不停动,而学姐脸色越发难看,似乎在隐忍什么。
荆梵音皱了皱眉,凭借这半年来的丰富经验,她敏锐觉察出,前方讲台平静的表象下正暗潮汹涌。
有问题,有情况。
感觉那晏学姐在遭遇欺负。
身后忽然响起懒懒的声音,带着点没正行的笑,“晏家嫡系长女晏偲齐,一个月前,旁边那几个可不敢像现在这个态度。门口倚着墙,抱着手臂,扭头往外面看,好像没瞧见里面发生了什么的那男的。”又一声低笑,似乎觉得有意思,“是晏偲齐之前的未婚夫,只不过现在还是不是,就未可知了。”
懒洋洋的话音落下。
荆梵音刚听得起劲,正等着从对方的聊天中,继续得到点内幕,结果好半晌,身后一直没声了。
她忍不住好奇回头。
刚准备趴下睡会儿的俊美少年,察觉到视线,掀起眼帘望过来。
四目霎时无声对上。
有点尴尬。
荆梵音僵硬地笑了笑,囧囧地打声招呼,同时发现,少年身旁没人,隔了条走道的人,看上去也跟他不熟,所以他刚才,到底在跟谁说话。
荆梵音费解。
少年从桌上懒懒直起身,望着她的一双瞳孔,笑得幽亮,内里藏住一抹惊艳。
“小姐姐,你好漂亮啊。”
少年笑容灿烂,语气诚挚。
他直起懒得没骨头的身子,朝荆梵音伸出一只手,笑得眯起眼,轻声报出自己的名字,“安珘。”
虽然知道自己这张脸好看,但被人当面真诚无保留地夸奖,还是很让人高兴的。荆梵音脸微微红,伸出手正要握上,那只朝自己伸着的手,又忽然收了回去。
“算了算了,跟你握手要倒霉的。”少年仿佛忽然想起了什么,脸上出现懊恼神色,撇撇嘴,“我最近刚转运,要好好珍惜才行啊。”
荆梵音伸到一半的手僵在空中“”
还没从莫名其妙就被嫌弃的处境中回过神,有人忽然喊她名字。
“梵音”
念她名字的人,一字一顿,似乎在认真确定。
荆梵音回头,瞧见了刚才在讲台上,疑似被学妹欺负的晏偲齐。
她点点头,应了声是。
晏偲齐望了她几秒,眼神有些凝重,随后将面试需要的资料,发到她手上,又走下去继续分发。
他们这一组已经是最后一组,所以发到荆梵音身后的安珘,就算是发完了,开始进入面试流程。
之前倚在门口,抱着手臂往外看,据说是晏偲齐未婚夫的男生,是这场面试的主考官,全程神色冷漠,一副只会公事公办的模样。
一小时后,面试结束,主考官率先离开,一名负责人站出来说,面试结果会在三天内以短信和电子邮件的形式通知他们,现在可以离开了。
学生会负责面试的人走完后,荆梵音收拾好东西,收到了尹似槿的短信,问她晚上想吃什么。她想到了几个菜名,一边走,一边低头敲字,没注意到身后追着她出来的人。
晏偲齐追出了教室,张嘴刚想叫住荆梵音,就被人抓住了手臂。
她甩了甩胳膊,没挣脱,眼见荆梵音的背影越来越远,心口骤然下沉。晏偲齐懊恼地回头,瞧见张懒洋洋的笑脸。
她气得险些说不出话,好几个深呼吸,才咬牙切齿道“放手”
安珘懒懒地靠着门,视线从走廊尽头收回,闻言,微微笑着,听话地松开手。
晏偲齐得了自由就要走,刚迈出一步,又听见身后响起声音,懒散没有规束。
“学姐,不想晏家从此再无翻身之日,就不要铤而走险了,对于某些偏执狂来说,不该出现的人,出现在他的宝贝面前,那都是有罪的。”
让晏吕两家反目成仇,狗咬狗,都是轻的。
再继续刺激某人纤敏的神经。
就真没救了。
沐着灿烂的晚霞,走到玻璃花房门口,荆梵音吃力地推动玻璃门,心里不知道第几次念叨着一定要让尹似槿换个门,绝对不是我太弱。
略显艰难地进入庞大花房内,稍微喘了口气,提了提书包带,抬眼环视一周,没瞧见人,再往里面走两步,看见深处茂密花丛内,透出一隙光。
应该是在照顾那株木槿。
荆梵音了然。
她脱下书包,放在皮质黑沙发上,又瞧了眼已经放上桌正保着温的晚餐,这才走向深处隐蔽的玻璃小屋去找人。
逼仄空间内,宛如一束天柱的光亮中,少年身姿颀长,皎月似的面上,只睫下投落点点阴影,白衬衣衣袖挽到肘下,露出胫骨线条分明的小臂,白色手套完美贴合五指。
干净犹如天使长,温柔耐心地呵护手中生灵。
听见声响,他眼眸微转,看了过来,比日光还剔透的视线落在她身上,极静的眸中生了动静,又只顷刻,温浅的笑也染上了薄红的唇。
尹似槿没有出声,荆梵音却仿佛听见他说过来。她喊了声哥哥,就下意识走了过去。
荆梵音站在他身畔,没敢靠放着木槿的高台太近。虽然也已经帮他照看过好几次了,但大概是这株木槿对尹似槿太特殊,她始终对这木槿怀着一点点敬畏,生怕哪天不小心磕了碰了砸了,把花搞残了,尹似槿跟她生气。
荆梵音看着光下如同圣物的洁白木槿花,还没收回目光,耳蜗就钻进了尹似槿温软的询问声“饿吗,嗯”
轻轻的,像柔软的羽毛,温柔地沿着耳郭挠。
挠出浅浅难耐的痒。
荆梵音连忙垂下脑袋,过了会儿,酥酥麻麻的脑子才清醒过来。她忍不住又抬起小手,揉了揉还有点发麻的耳朵,软软地应了一声,又说不是很饿,让他先忙完。
尹似槿垂视着,眼睑半阖,掩得一双眸光影深深浅浅,映着女孩微红的脸颊,粉软的耳垂。
犹若涂丹的薄唇微勾,眼底愈发进不了光,深处逐渐蕴蓄起某种无可名状的诡秘满足感。
可这满足远不到极致,贪婪无时无刻不在煽动人性的暗面,企图诱出更具摧毁力的欲念侵占,独拥,与纯白截然相反。
长睫好似蝶翼翕动,轻轻一合再掀开,乌沉云雾销霁,瞳色如同水上的曦光,一瞬清明。
尹似槿容色清懒,嗯了声,笑着说“哥哥很快就好。”
语调温柔,隐隐约约浸着宠溺。
荆梵音哦一声,老老实实在旁边待着,偶尔帮尹似槿递一下他需要的小工具。
十多分钟后,尹似槿处理好了木槿的护养工作,牵着身上也沾染了淡淡花香的荆梵音出来。
用餐前洗手的时候,荆梵音主动说了说今天面试的情况,想到面试前发资料时的小插曲,也顺嘴提了句。
那个被学妹欺负的学姐姓晏,倒是让她在过来的路上想到了晏怜霜。就是不太能确定是不是同一个姓,两个人有没有什么关系。
荆梵音说话时,尹似槿时不时温柔应一声,表示在听,但注意力却全在她涂满泡沫的一双小手上,最后也不知是不是怕她自己洗不干净,若有若无地轻笑了声,直接握住她一双小手,一同浸入沁凉的流水下,仔仔细细地帮她洗干净每一根手指。
荆梵音一愣,表情有点茫然,看了看自己的手,又扭头看看尹似槿,忽然有种被当成生活不能自理的小孩的怪异感。
过了好半晌,等泡沫冲干净,尹似槿又抽出纸巾,擦干她双手,荆梵音才慢慢恢复点心态。
她一只手被牵住了,一只手稍微抬起翻转两下看了看。
灯光下,肌肤细得几乎看不见毛孔,椭圆的指甲像涂了一层粉色甲油,饱满亮泽,很健康。
嗯,洗得还挺干净,感觉都白了一度。
荆梵音兀自点点头,默默给尹似槿的洗手技术点了个赞。
两人在桌前坐下,用餐时尹似槿惯常安静,连使用餐具都基本没有声响,荆梵音跟他用餐久了,不知不觉也养成了相同的习惯。
晚餐用完后,荆梵音很自觉地开始写作业复习。
她现在坐的这一隅,远离花草,是尹似槿专门让人给她收拾出来的。
玻璃花房中花草过于繁茂,普通人待久了,总是容易因为馥郁的花香,感到头脑昏沉,不禁嗜睡。
尹似槿大概也是顾虑到这点,所以一开学就特意让人辟出这一角落,专门供她平时在这里一边学习一边陪他。
但尹少爷可能还是高估了她的耐受性,也低估了人性的懒惰,没有他在旁边督促监督,荆梵音刚学了不到一小时,就已经开始呵欠连连。
捂着小嘴打了个无声的哈欠,荆梵音凭借最后一点顽强的意志力,勉强撑住眼皮。
为了醒神,她左右环顾两圈,最后目光落在前方不远处,灯色与夜色交织的玻璃穹顶下,少年立在一丛花架前,温柔侍弄花草。
光晕落在洁白的衬衣上,柔和如水,少年漆黑的发梢上,似乎都缀着星粒,极富耐心的动作,从容的神态,无声拨动心弦。
这庞大的玻璃花房在夜色下,犹如漆黑海面一只巨型漂流瓶,一半沉在墨色海水下,一半浮在盈盈星光中。
瓶中一瓣花一片叶,便是一缕生灵,人在其中,放空思维,便自觉渺小。
荆梵音意识渐渐飘了起来,跟雾一样,不断扩散,逐渐消失。
眼皮沉沉合上的那一刻,她似乎听见有人问她,“困了”
她无意识地“唔”了一声,脸颊上忽然软了一下,有点凉,又好似听见声温柔的轻笑,那笑声溺爱地说着,“睡吧。”
荆梵音没了反应,睡沉了。
薄唇离开温软的脸颊,修长的指尖取而代之,摩挲着指下肌肤,爱不释手。少顷,尹似槿从沙发那端取来自己的制服外套,披在她的身上,俯下身将人轻轻抱起。
娇小的少女缩在他怀里,脑袋枕在他胸前,肌肤白如牛奶,身段纤秾合度,无一处不娇软,像只没断奶的猫儿。
尹似槿敛起眸中的幽芒,勾着唇角的笑,脚下轻慢,抱着人走了出去。
在远离的人影后,庞大的玻璃花房蓦然暗了,就像漂流瓶一瞬坠入深海。
荆梵音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醒来的时候,正靠在一片花香幽杂的怀里,很暖和,软硬适度,让她这一觉睡得挺好的。
打着呵欠,不自觉上手摁了两下。
嗯,手感也不错,很紧实。
荆梵音还没反应过来,头顶忽然飘落声音。
“睡醒了”
荆梵音一愣,哈欠止住,慢吞吞抬起脑袋,不等她看清,就被上方的屏幕光刺了下眼睛,但很快那光便熄灭了。
尹似槿按黑手机放去一旁,捞了捞怀里的人,低头亲了下她发顶,一手搁在她肩上,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抚着她软嫩的下巴。
仿佛在撸猫。
荆梵音“”
久不见她有反应,尹似槿又“嗯”了一声。
荆梵音眨了眨眼,睡得还很迷糊,嗓子有点沙哑“醒了,醒了”
环顾一圈,发现他们在车里,前面挡板放了下来,将前后车厢隔绝成了独立的空间。
很安静。
荆梵音醒过神了,捉住不断骚扰她下巴的手,扬起小脑袋问“我们现在在哪儿啊”
车内光线昏暗,连人轮廓都是模糊的,唯有一双清澈的琥珀眸,泛着浅浅光亮,温柔,又平添抹怦然心动的暗昧。
尹似槿任由她捉着自己的手,碰不到她软嫩的下巴,便摩挲起了她柔软的指腹。
他轻轻应了声,尾音怠惰,浅瞳凝着光,一瞬不瞬望着她,半晌才回答“到你宿舍门口了。”
荆梵音“哦”了一声,对于睡前还在玻璃花房,醒来就在宿舍门口这件事没什么太大的反应,已经很习惯了。
她准备下车,回宿舍继续睡觉,又问尹似槿,她的书包在哪里。可还没从他怀里下来,就被腰上的手又扣了回去。
这忽然的一下弄得她有点疼,低呼了声,腰上的力道松了,下巴又被缓缓抬起来。
昏暗中,眼前清长的身影俯低,凉腻的触感从脸颊徐徐扫下来,带着温热的气息与醉人的花香,恰停在她唇角。
荆梵音心跳嘭一下,呼吸都险些滞住,脑子嗡一声全醒了,就听他声音异常温柔地贴着肌肤响起。
“梵音快点长大好不好”声调慵慵懒懒向下堕,尹似槿贴着她唇角,暗哑的嗓音透出细细的砂砾感,磕磨着心脏,“哥哥等不及了”
他的梵音,为什么还这么小。
他已经,越来越无法满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