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秘书处办公区,荆梵音就看见同期面试小伙伴,安珘同学已经在一张办公桌前坐下,像模像样地处理着事情,与工作氛围高度融合,毫无违和感。
之前给她布置工作的学姐,见她回来了,笑着给她指了指安珘对面的位子,示意她暂时先坐那里。
荆梵音有点不好意思,感觉这种最终面试还没面,就分配好了办公桌的行为,越来越像走了后门,已经被内定了的样子。
但学姐一片好意,她还是礼貌点头致谢,走过去坐下了。
手里没事干,荆梵音无聊地看看周围,发现对面安珘也不是在做事情,而是在看书。她脑中忽然闪过从会议室出来时,步微生问她的话,现在就有点好奇,安珘的推荐信是谁给写的。
按照荆莫泽之前给她的科普,推荐信含金量越高,推荐人曾任或现任学生会的职位就越高,而被推荐人进入学生会的也会越高。
所以这么看起来,安珘的推荐人,曾经在学生会的职位应该很不错。
秉着跟未来同事处理好人际关系的想法,荆梵音控制好音量,尽量不吵到别人,直接问道“安珘同学,你进学生会的推荐信是谁帮写的”
安珘听闻,抬眸看过来,眯眼笑了会儿,才懒散地开口“会长呀。”
荆梵音愣了下,哦一声,又问“是哪一任会长啊”
她只知道越世英一个往届会长,其他的一点了解都没有。
安珘笑得更开心了,望着她的一双眼弯成了月牙,一字一小顿,意味颇深道“现任会长。”
荆梵音“”
仿佛担心她脑子转不过来,他还补充“你哥哥哟。”
荆梵音“”
忽然想起之前在办公室,尹似槿那句,“离她远点,小珘”而不是“离他远点,梵音”
现在就很想问一句少年,你跟我家哥哥,到底是什么关系
荆梵音看着对方的眼神中,忽然就多了抹说不清道不明的探究与审视意味。
安珘一手扶着书页,一手撑着脑袋,依旧是笑容可掬。
这时,一名学长忽然走过来,把安珘叫去帮忙做事了。
怀疑目标都走了,荆梵音自己纠结了一会儿,然后不得不承认,自家小脑瓜凭空是想不出什么的,遂放弃,继续打量秘书处的工作环境。
她目光转了一圈,收回时,不经意瞥见对面桌上的书,浅色封面上,字迹清晰地写了“安珘”两个字,很漂亮的行楷。
荆梵音心里夸完了对方字写得好看,安珘人就回来了。
她见安珘把书收去一边,将抱回来的资料放在面前,心中另一道感慨,忍不住就说了出来“你和安琰的名字好像啊。”
同姓安,名字又都是王字旁的单字,寓意还都跟美玉相关。
“哦,毕竟是一个男人起的,不奇怪。”
安珘平平常常地回答她。
荆梵音眨了眨眼“你们是亲戚”
如果是的话,那尹似槿给他写推荐信,叫他小珘,似乎也说得通了。
安珘伏案做事,点点头“从血缘来说,我们同一个父亲,也算是亲戚了。”
“不过”似乎怕日后生出什么不必要的误会,他顿了顿,抬起头,对上荆梵音呆怔的目光,恶劣地笑了下,“我们不是同一个母亲。”
“简单来说,我是私生子,从小只有仰望嫉妒他的份。所以啊小姐姐,我现在好不容易转运了,以后跟你保持距离是必须的,你可千万不要误会我态度不好,怪罪我呀。”
荆梵音“”
不堪重负的漂亮小脑袋,过了很久很久,最后只勉强反应过来一件事我这一整天,是不是误会了好多东西
那天在尹似槿办公室,安琰进去说了什么,没人知道。但自那天后,不少人逐渐发现,学生会内部正在发生微妙的变化。
副会长安琰不知什么原因,开始在公开场合,屡次反对会长决策,好几次的态度甚至堪称挑衅,像是在有意打击尹似槿身为会长的权威,隐隐表现出想要分庭抗礼的意图。
可尹似槿态度却依旧温和,面对安琰的挑衅,时常表现出一种近乎纵容的平静淡然。
表面看上去,便像是安琰在单方面寻衅找事。
学生会两名最高层的友好关系不明原因出现裂痕,底下人也不敢说什么,其余几名副会长更是仿佛无所察觉,态度暧昧。
整个学生会办公楼,都因此陷入了紧张氛围。
直到某天,秘书处一名新人,在副会长安琰再次反对会长决策时,忽然站出来,态度强硬地将安琰反对的理由逐一反驳了回去,姿态凛然,宛如一名秩序的守卫者。
长久看似平静实则紧张的表象被打破。
这名秘书处新人因此一举成名,往后更是无数次为了维护会长的权威,正面迎上安副会长的发难。
渐渐的,除安琰外的其他几名副会长,态度也开始明朗。步微生跟段干虞显然不愿插手,每一次争论都闭口不言,只管做好自己的事。唯有司修问特殊,在决策上时常偏向安琰,而在私下,又似乎与尹似槿依旧交往甚笃。
学生会内部暗潮汹涌,时间长了,外面也多少知道了些事情。
校园匿名论坛,甚至出现了小规模声讨安琰的声音,觉得安琰根本是在无理取闹,肆意消费昔日好友的宽容和善良。也因此,大家更是对处处纵容安琰的尹似槿,产生了无限怜爱,只觉得她们会长大人果然是如同大天使长一般的人物,温柔又善良,针对她们会长大人的都是脑子有病。
与此同时,那名秘书处新人,也因勇敢维护了她们心中神明般不可侵犯的会长,而逐渐积累起了不少支持者。
更有人将这名新人形容成,会长尹似槿身前,最英勇的骑士,最忠实的拥趸,最坚硬的盾与最锋利的剑。
时间一久,当谈到副会长安琰,甚至是会长尹似槿时,大家都会下意识地想起另一个人秘书处新人,安珘。
荆梵音可怕,我仿佛看见了两对冉冉升起的c新星,其中一对里还有我男朋友
荆梵音心惊肉跳地退出论坛,不敢再继续关注下去了。
她咬着牛肉干小零食平复心情,想到安珘跟安琰是兄弟,安珘还自己说他是私生子,跟安琰的关系势同水火,又想到之前一个帖子,里面分析说,事情绝对没有表面那么简单,至少绝不可能只是安琰单方面挑衅,从安珘一个秘书处新人,就敢正面硬杠副会长,就可以看出安珘背后绝对有人。
她当时还觉得这帖子说得挺有道理的,但很快帖子就被删了,回复都没有几条,在论坛里也根本没掀起任何水花。
不过这帖子,却打开了荆梵音的新思路安琰态度的骤变,会不会根本不是针对尹似槿,而是针对背后有人支持的安珘而尹似槿纵容的是不是也根本不是安琰,而是在纵容,安珘跟安琰对抗
所以安珘背后的人,是尹似槿
荆梵音豪门真是波诡云谲害怕
荆梵音把一根牛肉干吃完了,又皱起眉,有点想不通,如果安珘背后的人真是尹似槿,那问题不就成了尹似槿为什么忽然要扶持一个人,去对抗安琰
等一下,安琰好像是男主唉
这么搞的话,尹似槿不是不知不觉走上了反派的道路
荆梵音“”
我刚傍上的金大腿,莫名其妙就要成反派了
荆梵音脸都皱了起来,想不通哪里不对,剧情怎么就这样了
一袋牛肉干嚼完了,梅姨在外面敲门,让她下去吃饭,荆梵音甩了甩想得昏呼呼的脑袋,大声应了句就来,下床丢垃圾,决定还是不想了,这种量级的算计,不是她的脑子可以承受的,还是默默当个吃瓜群众吧。
等察觉到危险,再带着尹似槿跑路也不迟。
秉持咸鱼心态,荆梵音一路吃瓜吃了一学期。
半年后,尹似槿卸下会长职务,在众人意料之外又预料之中的,安珘接下了会长重任。
而安琰的决定最是令人惊讶,他离开了学校。
荆梵音恍惚了快半个暑假,没想到,吃瓜一学期,最后是这样的结果。但暑期一过去,她便没时间多想了。在尹似槿安排下,她跳过了高二,直接跟着他步入高三。
因为尹似槿给她设立的目标,是最后要跟他进同一所大学。荆梵音高三整整一年,被学习任务压得险些喘不过气,不仅无心再关注校园八卦,深涩的学科知识也搞得她快要头秃了。
所幸最后所有离开的秀发都得到了应有回报,她跟尹似槿双双考入世界排名第一的大学。
就是专业水平差得有点远。
进入大学后,尹似槿倒是对她没要求了,荆梵音轻轻松松过上了真正的咸鱼生活,小日子过得不要太好。
她顺便还发展了一下画画的小爱好,大二开始就在网上接插画的活,赚点小钱钱,跟尹似槿给她的零花钱当然是没法比,但给自己买点小零嘴还是很有心理成就感的。
吃喝玩乐不上进的堕落生活总是一晃眼就过去了。
大四那年,荆梵音二十岁生日当天,一大早还没睡醒,就被尹似槿从被窝里抱了出来,迷迷瞪瞪签了字,听到一名西装革履的男人对她说恭喜,还叫了一声“尹太太”。
荆梵音“”
过了好半晌,她才反应过来,刚刚签了什么。
但荆梵音太困,来不及纠结,决定先爬回床上补个觉。等再次醒过来,吃了午饭,手里就多了本红彤彤的结婚证。
荆梵音“”
这就很不真实。
这种不真实感一直延续到了晚上,才终于变得刻骨铭心
言情小说诚不欺我,过程前兴奋害羞,过程中生不如死,过程后谁都不准动我一根手指都不准动谁动我跟谁急
叫了大半夜,尹似槿才终于反应过来,她是一朵小娇花,经不起摧残。
陷入昏睡后,荆梵音就睡得死沉死沉的,第二天到了中午才勉强爬起来。她醒来的时候,身边已经没人,外面动静不小,不知道在做什么。
她慢吞吞穿好衣服,洗漱完,走出卧室,趴在走廊栏杆上往下瞧,看见佣人们忙进忙出的,像是在布置晚宴现场。
荆梵音正纳闷,侧面楼梯口的方向,忽然响起尹老太爷的声音。
“小心点”
尹白鹤哎呀一声,拄着绅士手杖,匆匆过来,把她从栏杆上拉回来,皱着眉头,严肃的目光落在她肚子上,仿佛里面藏了什么宝贝。
旁边跟上来的社南老夫人,挽着尹白鹤胳膊,笑话他,悄声说“也就一晚,哪有那么快”
尹老太爷不服,煞有其事道“万一呢”
荆梵音“”
我什么也没听懂。
然后又想我要不要打破老人家的美好幻想昨晚,尹似槿全程避孕。
荆梵音脸微红算了,要做个善良的年轻人。
摸了摸有点烫的脸,荆梵音当作什么也没听见,乖巧叫人,刚跟长辈们打完招呼,她整个人就被抱了起来。
尹似槿垂着温柔的浅眸,亲了亲她红扑扑的小脸,极低的嗓音浸着溺爱“怎么不多睡会儿,是不是饿了哥哥去给你拿吃的,嗯”
二十一岁的尹似槿,少了几分单薄青涩,更添沉着从容,就像极深的夜里,最明净的一抔月色,清冷自持,不失傲然,是人想象都想象不到的可望不可及。
他抱着怀里缩成球、羞得恨不得找洞钻的女人,转身走进卧室前,向两位长辈颔了颔首。
礼貌到了,多余的感情,没有。
尹白鹤“”
我现在就是颗老柠檬。
旁边社南老夫人察觉到尹老太爷的委屈,温柔小意地抚了抚他胳膊,悄声安慰“孩子总要长大成家,放心,你还有我呢,我不会离开你”
尹白鹤“”
我还是当老柠檬好点。
尹家主宅举办晚宴是件稀罕事,上回还要追溯到快五年前去了。
尹似槿临时有事,离开了会儿,尹老太爷便逮着机会,拉着荆梵音去认人,一溜的叔伯婶姨爷爷奶奶,瞧谈吐气度就知道不简单。
荆梵音穿着与尹似槿同款的白色定制礼裙,水晶灯下,肌肤仿佛泛着微光,桃花瓣似的眼,琉璃似的瞳孔,乌青的长睫掩映下,眸波若秋水。
太多目光或明或暗汇聚在她身上,荆梵音不得不挺直了腰背,绷紧皮,保持住脸上的官方笑容,一边乖巧叫人,一边心里盼着尹似槿快回来。
尹白鹤将她带到一位儒雅的老人面前,介绍说这位是杜家的老太爷,刚过完八十大寿。荆梵音顺溜地叫了声杜爷爷,尹白鹤正要继续介绍,前方忽然传来一声“姐姐”。
靡音提着红裙走来,乌黑的长发做了微卷,两鬓发丝用银饰挽在侧面,露出一张妆容精致,明艳夺目的脸庞。
靡音笑容大方甜美,上前抱住荆梵音,“姐姐,生日快乐”趁其他人不注意,在她耳畔,又淘气地调侃了一句,“新婚也快乐啊姐姐”
荆梵音刚要说谢谢,听了后一句,脸唰得就红了,忍不住嗔怪了靡音一眼,回过神又反应过来,今天也是靡音的生日,便笑着对她也说声生日快乐。
很长时间没有见面了,再加上成年后,两人气质越发不同,着装发型妆容类型相差也不小,现在荆梵音望着靡音,已经很难再有当初面对面照镜子的诡异感,反而是很纯粹的欣赏。
荆梵音不愧是女主,真的好看
尹白鹤刚介绍过的杜家老太爷,显然跟她审美相同,一直平静无波的双目,在靡音出现的那一刻,忽而一亮,听见靡音叫荆梵音姐姐,又恭敬拘束地对尹白鹤叫了一声爷爷。
杜老爷看着靡音,向尹白鹤问道“白鹤,这位也是你孙女以前怎么没听说过”
尹老太爷今天的心情显然很不错,笑着解释了两句。
尹似槿这时候回来了,理所当然地要把荆梵音牵走。
尹老太爷有点舍不得,还想拉着荆梵音去自己的老朋友面前炫耀炫耀,但看看似槿脸上温和漂亮的笑容,他张着嘴,半天又没敢说,最后也只能焉巴地看着人被牵走了。
靡音在尹似槿出现时,便低头退到一边,极力降低存在感,姐姐被带走了,也丝毫不敢追上去。
晚宴结束后,宾客散了。
荆梵音重重呼出一口气,坐在梳妆台前,拆卸身上的首饰,精神放松,很自然便开始回忆今天的晚宴,她大约知道,这是尹似槿在提前向外界宣布她的身份。
除了渺瑆荆莫泽这些老熟人,她今天在宴会上,似乎还看见了安珘和安琰
不过靡音既然来了,安琰出现,也没什么好奇怪的,荆梵音想。
拆完了头上的发饰,准备摘下左耳耳坠,想到靡音,荆梵音就又联想到爷爷今天介绍的那位,刚过了八十大寿,一看见靡音却双眼发直的杜老爷。
有点忍不住想笑,虽然老迈,气质却还挺儒雅的,没想到看见年轻漂亮小
仿佛一道雷倏忽炸开,眼前一片白光,荆梵音整个人陡然僵住。
她双手还保持着去摘右边耳坠的姿势,瞳孔巨睁,望着镜中的自己,脑海忽然浮现一段既熟悉又陌生,好像在哪儿看过的情节。
二十岁那年,已至耄耋的杜老爷看上了靡音,可最后被送去杜家的,却是梵音。
荆梵音“”
差点忘了,我是穿进了一本狗血破言情。
荆梵音“”